仅仅是一个拐角，却把喧闹和冷寂分割地十分清晰。
露天摊位到这似乎已经是尽头，再往前就是室内的项目。眼前的摊位像是被排挤到这里，显得孤零零的。
没有客人的摊位总是标配一个坐着打盹的摊主。唐十四拉着西尔维走过去，没打扰摊主，自顾自地看。
摊位车上沿挂了一列正红色的小牌，零星几个牌面上写了字。牌尾点缀了长流苏，靠近还能闻到点淡淡的香气。
唐十四低下头免得碰到流苏，就看到车台的台面上铺满了形制相同的牌子，角落里还摆了一列颜色不同的彩笔供人取用。
小牌不过巴掌大小，仔细看还能看到牌身上的精巧暗纹，制作得相当细致。
唐十四用指腹划过小牌，向西尔维提议他们也写一个。
西尔维看向他，眼神提问要写什么。
这种小牌被称为祈福牌或情人牌，通常用来写祝福或求感情，在帝都星很是流行，在安卡却无人问津。
不过无论是祈福还是姻缘，都跟之前的西尔维毫无关系，他自己并不信这些外物，非要求也只会向自己求。
以及，他身边也没有谁认为军神上将需要玄|学的帮助。毕竟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他祈福似乎更像是一种侮辱，而不是祝福。
“写什么都行吧，”唐十四低声道，“唔，比如，今晚睡个好觉？”
西尔维忍俊不禁。好歹也得写个身体健康，平安顺遂，或者是两情长久，睡个好觉算什么祈福。
再说，唐十四哪天晚上睡得不好了？
唐十四一看他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态度认真：
“祝福又不分三六九等，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就像总有谁会意识到，西尔维并非真的无欲无求。
在唐十四的认知里，即使是破界飞升的仙人，也有各自的七情六欲，哪怕是专修无情道的修士。
何况西尔维甚至不是神仙，只是被捧上神坛的凡胎。
唐十四说完，就手拿了一支彩笔，挑了块小牌写下彼此的名字，名字下留了个“睡个好觉”。
他用的笔是金色的，墨水里还带了点细微的闪光，方正的字体在摊位车顶灯的光照下很是好看。
虽然已经会读星际文字，也会说星际语言了，但落到书写上，唐十四还是本能地写回了母语中的方块字。
方块字落到西尔维眼里，就成为一种看不懂的神秘符号。西尔维端详了半天，低声问唐十四究竟写了什么。
“咒语，”唐十四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这种咒语写的祝福都很灵验，我写的就是‘睡个好觉’，上面是我们的名字。”
他说完，把笔往西尔维手里一塞，非让对方也写一块。西尔维没办法，只好考虑片刻，在另一块牌子上写好两个名字，下方写上“吃顿好饭”。
一时想不出写什么合适，西尔维就照着唐十四的模仿了一个。
吃饭睡觉两个生活的基本要素都齐了，配合着两虫的名字，勾勒出一幅日常的图景，让并排放在一起的小牌多了点温馨。
似乎在牌子上留名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简单且快乐地生活。
摊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旁边听了一会又凑过来瞧了瞧牌子，由衷地感叹出一句好久没见过这么朴素的祈福了。
他感叹完，问两虫要不要把牌子在车沿挂起来。唐十四仰头看了看，才发现车沿那几个写了字的牌子正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
别人的牌子上大多是“一夜暴富”，“逢赌必赢”，甚至还有“不被抓进去”这种一看就不是好人写的内容。跟这些祈福比起来，他和西尔维写的话确实是相当纯朴了。
唐十四不想把他们的小牌挂在这一堆污糟的东西里，直接表示要带走。
可能是觉得他们是难得的客人，祈福也难得的质朴，摊主象征性收了一点钱，就让他们把牌子拿走了。
唐十四留下西尔维写的那块“吃顿好饭”，把“睡个好觉”给了西尔维，盯着对方收好后才满意地离开摊位继续往前走。
前面不远处，步行街的道路尽头，连接着一方宽敞大厅的入口。透过玻璃门，唐十四看到里面五光十色的闪亮灯光，以及光照下群魔乱舞的跃动身影。
他抬手看光脑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不知不觉就逛了近两个小时。
西尔维也看了眼光脑，提醒道：
“说好了一点之前回去，最多再玩三个小时。”
时间还很充裕，唐十四点点头，拉着西尔维走向大厅，看看有什么其他有趣的东西。
两虫跨过玻璃门，仿佛再次跨过了幽静和喧嚣的分界线，节奏极快的舞曲瞬间灌入他们耳中。
唐十四被音乐震得太阳穴都在跳，一看西尔维的脸色也没好哪去，赶紧拖着对方绕过正中间的舞池往边上的廊道走。
好在走远后音乐声就变小了不少，他们这才有心思看周围。廊道两旁划分出几块半开放的场地供人娱乐消遣，眼下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小群人围坐着玩某种游戏。
五六个人坐成一圈，正轮流用一把制式很老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大部分时候，枪中只会传来一声清脆的空响，拿枪的人当然也平安无事。
但间或有子|弹破枪膛而出又立刻陷入肉|体的沉闷爆声，每每此时周围围观吃瓜的人群就会传出一阵倒彩。
唐十四睁大眼睛，目送“中枪”人甩甩脑袋站起身，怒骂一句“倒霉”，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退出游戏。
“中枪”人毫发无伤，好像刚刚只是喝多了酒，而不是用脑袋实打实地吃了一发枪|子。
西尔维在一旁适时介绍：
“俄罗斯轮|盘，不过用的是空包弹，杀伤力不大。”
本质上这是个赌|博游戏。在老式枪的多个弹|槽中只装入一颗子|弹，接着随意转动并关上弹|槽转轮，让参与者在没法猜出第几发射击会真正射|出子|弹的前提下，依次用枪射|向自己。
依据传统规则，子弹当然得用真的，中弹者也当然是必死的结局，死后自动退出，最后的存活者就是赢家，赌的就是性命和心跳。
眼前的游戏做了点改良，枪上涂了防精神力涂层，不让参与者用精神力窥探子弹的位置。子弹也改成了空包弹，只有弹壳，杀伤力对于这群参加游戏的雌虫而言约等于没有。
这种子|弹即使在近距离进入体内，也只能让他们晕眩几分钟，不用多久肉|体就能自行将弹壳送出来。
军部的雌虫很爱玩这类刺激的游戏，尤其爱在前线没什么娱乐的时候玩，虽然改良版本剔除了赌命的成分。
西尔维没亲自参与过，但经常看到手下玩，因此也有所了解。
唐十四听完介绍，对这里人的娱乐方式啧啧称奇，心想不愧是安卡，连娱乐方式都如此稀奇古怪。
此时眼前一圈人几乎都已经淘汰出局，只剩下一个还“活着”，成为最后赢家。赢家被一群人簇拥着，手上拿了一张广告牌大的支票往后台走，支票上的写的金额也不小。
怪不得玩得这么起劲，原来是有钱拿。
后台发完奖金，走出来一个男人，吆喝着组织下一轮。
雄性生物似乎都有追逐刺激的本能，唐十四也不例外。他拉拉西尔维的手，向组织者方向偏了偏头，暗示他也想玩。
西尔维微微蹙眉。虽说空包弹确实没杀伤力，但那是对于他这种雌虫而言的。
唐十四到底是个雄虫，无论他与其他雄虫多么不同，身体强度远不如雌虫是事实，如果出了意外……
西尔维看向唐十四，刚想拒绝，对方改用两只手一起拉着他的手掌，小幅度地左右摇晃，一边向他快速地眨巴眼睛，好像在无声地说“去玩吧，去玩吧”。
明明是个肩宽臂长的成年男性，个头还比自己高出一截，却如此自然地做出撒娇的姿态，真是太……
太让西尔维招架不住了。
他刚一点头，唐十四就带着他加入了新一轮游戏，和其他玩家一起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
连同唐十四和西尔维在内，这一轮共有六个玩家。组织者亮出手里枪的弹|槽转轮，往里填入一颗子弹。
唐十四这才发现转轮上一共就只有六个弹|槽，这意味着第一轮他们当中就势必有一个人会中弹出局。
组织者拨动弹|槽，快速地关上旋转着的转轮，而后把枪交到第一个玩家手里。
第一个人笑着举枪对着脑袋扣动扳机——一声轻响，没有飞出子弹。他笑眯眯地把枪交给下一个人。
第二个，第三个……
眼看就要轮到唐十四拿枪，他之前的玩家竟然全部打出了空枪，没有一个被淘汰！
西尔维坐在唐十四身边，按顺序应该在唐十四之后拿枪。毫无疑问，首位中枪者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一时间无论是场上玩家还是围观者都把目光聚焦到他们这里，等着看谁是那个更倒霉的家伙。
唐十四刚要接过上个玩家递来的枪，半空里横向探出一只手臂，拦住他的动作。
他下意识看过去。
西尔维抓过枪，食指插|入扳机口一转。枪身在他指尖旋了几旋，旋转终止时枪柄精确地停在他手心，被他纤长的手指紧紧扣住。
“我先来。”
西尔维端坐着，腰背挺直，面无表情地将黑洞洞的枪管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PS.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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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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