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还不等她开口问,许掌柜已经从怀中摸个帖子递给她,“覃娘子,我们东家正在后堂等着,除了订市契的事儿外,还有另一桩事儿……东家想与娘子当面商议。”

“说好的要订市契,临了了又开始耍赖皮?”石朗玉腰间弯刀铿然出鞘半寸,面色不善地瞪着掌柜。

“不订就不订罢,还想哄我阿妹去见你们那劳什子东家,谁知道你们东家安的什么龌龊心思!”说着他拉起覃蝉,转身就想走,“阿妹,别听这糟老头的,我们走。”

猝不及防间,覃蝉被他拖得一个踉跄。

瞧着石朗玉这和他爹如出一辙替她做主的样子,覃蝉忽地轻笑出声。

她甩开石朗玉,转身对许掌柜道:“许掌柜请带路吧。”

“覃蝉!”石朗玉见她就那么带着人跟姓许的老东西走了,恼怒地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得老高。

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暗骂了一句,到底还是无奈地跟了上去。

许掌柜口中的东家是个银盘玉面的年轻郎君,见人进来便笑着起身相迎:“这位便是许伯常提起的覃峒主吧?”

说着他目光从覃蝉脸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倒比我想的还要年少些。”

覃蝉一向不喜欢汉人之间这些你来我往的弯弯绕绕,但对方那句“峒主”到底熨帖,便也跟着寒暄道:“许老板才是年少有为,谁能想到江陵许氏商号的掌舵人竟这般年轻。”

“覃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姓许,单名一个轩,字寄略,家中排行老二,你直接称我一声许二郎就好。”青年抬手引向石桌,“覃娘子请——”

“不必。”见对方准备斟茶,覃蝉按住茶壶以作推辞,“我们还急着出城,许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许寄略闻言也不勉强,从荷囊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递来。

覃蝉估摸着这卷轴应是新制的,展开时泛着股淡淡的膻味。

她伸手接过羊皮卷在桌上展开,看着上面绘制的舆图,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寄略探过身将指尖点在用朱笔圈出来的地方,故意放缓了语调卖了个关子,“此前有一与我交好的胡商曾提及,三年前他行经昆仑墟行时不小心遭了难,被当地部族所救。那部族里种有一种赤果——”

又恰到好处地在对方不耐烦前把话接了下去,“那果子形似樱桃,却大如鸽卵,色若丹霞,吃起来更是甘甜胜蜜,若能用冰储藏甚至可以经月不腐。”

“他本是讨了些果种带走,可惜路上因为保存不善,果种在琉璃罐里发了霉。”说着他脸上不免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

覃蝉摩挲着羊皮卷边沿的焦痕,手指上的银戒刮过火燎过的毛刺簌簌作响,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发问:“许老板这是要我峒家儿郎做你商队的开路骡马?”

许寄略坐直身子斟满一盏茶,将杯盏推到覃蝉跟前,微笑抬手请她用,“是引路的苍鹰。”

“那位胡商下月便要随大食船队从广府出海重返昆仑墟,我与他在番坊签了红契约,待到了昆仑墟,便由他引路寻果。”

“在下已花重金聘了十几位常走河西道的镖师,不过——”

他刻意拖长尾音,直到覃蝉重新看向他,才缓缓接道:“据说那胡商所言,昆仑墟幅员千里,气候特殊,滋生有各种罕见毒虫,一个不慎就可能整支商队命丧黄泉。”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覃蝉,“听闻覃峒主极善对付毒物,十四岁便带人肃清云盖山上的毒虫,这才开垦出了现今的樱桃林。更何况贵寨擅种樱桃,若得了果种,交由诸位保管再合适不过。为此许某专程绕道梧州请峒主出山相助。”

见覃蝉神色似有动容,许寄略将身体微向前倾,“峒主若愿带兄弟随行,沿途车马食宿全记在许某账上。且无论事成与否,许某皆愿奉上白银两百两以作酬谢,此外每位随行弟兄另有酬金五十两。”

话落他从袖中摸出个金色小秤,又掏出两枚银饼,称了称——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

而后将银饼递到覃蝉跟前,“无论峒主最后的决断如何,我今日也是结识了个新朋友,这些权当是见面礼,峒主且拿去给寨中添些新犁头。”

覃蝉还没回话,石朗玉先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扯过将羊皮卷卷着银饼扔还给许寄略,“你们汉商最会画饼!你这黑心肝的奸商,那些个常年在江上往来的疍民尚且不敢去海上,你小子竟想敢哄我们寨子里的人出海送死!”

其余几个随行的寨众闻言也都纷纷抄起家伙,做出一副时刻要准备动手的姿态。

覃蝉却盯着舆图上蜿蜒的墨线出了神——两百两白银足够寨子新起好两座鼓楼了。

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皱眉看向许寄略:“许老板应当知道南橘北枳的道理?就不怕费劲千辛万苦后,种子带回来了也种不出,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寄略却笑出了声:“富贵自然要险中求,且我此行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这果种。我听闻昆仑墟遍地珍奇异兽、宝石矿藏。”

覃蝉挑眉。

许寄略却也只是点到即止,而后抬手击掌,唤来捧着契书的仆从。

“此行若得手,我可答应让贵寨留三成果种自行栽种。其间所得,我许氏商行概不插手。”

覃蝉瞧着那契书上墨迹早已干透,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他接过契书和银饼一并递给覃蝉,“峒主若是决定好了,随时来果铺找许掌柜通传,这五日内我会留在梧州。”

“某随时恭候覃娘子大驾光临。”

石朗玉瞪了他一眼,生怕覃蝉一个脑热就答应了下来,忙劝阻道:“阿妹,你不要被这汉商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人压根儿就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骗咱们去给他卖命。”

覃蝉推开他,接过许寄略递来的契书,视线盯着契书末尾的朱砂印有些出神。

她此刻没法去设想未知大陆的危险,脑海里全是每每鼓楼议事时她一个人应对满屋子唱反调的寨老们时的慌乱无措,以及阿舅总喜欢在她耳边念叨的那句:“姑娘家不用那么辛苦,就应该早些成亲,婚后自有夫婿帮着你分担。”

若真能种出那果子……

晚风裹着闷热的湿气扑在脸上,她忽然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那便两日后,衙门立契。”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覃蝉一向不喜欢做了决定后再反悔。她手指重重在刀鞘叩击几下,压下族人劝阻的声音。

也不再多做纠缠,她干脆地起身,抱拳和许寄略行礼道别,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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