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白靠坐在床边,双手不紧不慢地打理着自己手臂上的布。
而那个玩偶,正幽怨地站在苏羽白面前,撇着嘴将泣未泣,但这样一幅表情在原本长相可怖的玩偶脸上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苏羽白故意不去看它,那玩偶见装可怜这招不管用,又呲着牙冲上来想要咬苏羽白。
“啧,还想咬我?”苏羽白还是在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臂上的布,但玩偶听到这句话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可怜兮兮地叫道:“主人……”
“不必了,”苏羽白赶忙制止它,“我只是阴差阳错得到了你,你还弄伤了我,你走吧。”
“不要,”玩偶扯着嘶哑的嗓音哀嚎,“我不走,我只有一个主人。”
苏羽白沉默着看着玩偶,他瞳色深深,一转不转盯着人的时候就像是能够看穿面前人的内心所想,那玩偶没能与他长久对视,移开了视线,苏羽白才冷着声音开口:“我只说一遍,我不是你主人,请你自便。”
说完后,坐在床沿上开始换衣服,但那个玩偶还在看他,他想了想,停下解钮扣的手对着玩偶道:“你还要看着我换衣服吗?”
玩偶不甘心地看了苏羽白一眼,然后转过身。
苏羽换白好衣服拉过桌下的轮椅径直越过玩偶出了屋子,正碰上来服侍他起床的翠柳。
“少爷,你起得这么早啊!”翠柳很惊喜,走过来推他的轮椅。
苏羽往后看了眼,确定那个玩偶没有跟出来才放下心。
“母亲呢?”
“夫人她……”翠柳嗫嚅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羽白直觉翠柳有事瞒着他。
“唉,”翠柳被苏羽白盯得心里发毛,最后自暴自弃道,“算了算了,夫人受伤了。”
“受伤了?”
苏羽白和翠柳急急忙忙来到客厅。
“母亲!”
妇人闻言转头看向苏羽白,她身边人也停止了说话。
“您没事吧,翠柳说您受伤了?”
妇人皱起了眉头,将衣袖挽上去对苏羽道:“不过是被猫抓了。”
她手臂上有三条小指长的伤疤,倒是很像是被小猫抓的,但是苏羽白直觉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好了好了,去把头发梳一梳,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妇人皱着眉头看向苏羽白,苏羽白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淡淡应下,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妇人身边的人苏羽白是认得的——镇子西边的刘家老爷,刘平。那人一脸惊恐,眼神不住地飘忽着,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苏羽白向他打了个招呼:“刘伯您好。”
但刘平却像是回魂一般跳了起来,然后看了苏羽白一眼,神神叨叨道:“早……真的有鬼啊……早啊……”
妇人嫌弃地看了吴平一眼,对苏羽白道:“你刘伯病了,别管他。”
“刘伯好好养病。”苏羽白这样嘱咐了一番,便任由翠柳带着他往外走到客房里,替他梳头。
苏羽白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长发柔顺地散着,翠柳每每看着苏羽白的头发都心生喜爱,替他梳头的手法也越发轻柔。
“少爷,您的头发真好看,”翠柳忍不住感叹,“比我的头发好看那么多。”
苏羽白笑了笑:“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头发黄黄的,现在已经养得不错了。”
“嗯。”翠柳小心梳着他的头发,但是神色里却满是遗憾。
镜子里映出二人的身影,苏羽白却发现房间角落里缓缓伸出来了一个“邪恶”的头颅——是那个玩偶,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羽白。
苏羽白眼看玩偶正要爬向自己,便狠狠咳嗽起来。翠柳将苏羽白的长发用发绳随意固定住,然后连忙跑出去拿披风去了。
等翠柳跑出去后,苏羽白停止咳嗽,转身看向玩偶。
“你来做什么?”
“主人……”玩偶可怜兮兮地叫他,“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主人不想我来找你吗?”
苏羽白听到这里感觉头疼,他甚至想亮出自己手臂上新鲜的伤口让玩偶看看究竟是谁把他咬得这么惨!但他知道,目前还不是聊这些的好时机。
“你是不是一定要听主人的话?”苏羽白问他。
玩偶很激动:“是呀是呀,主人说什么我都要做的。”说完还一脸希冀地盯着他。
“回去我的卧室,待在那里,不准出来,等我回去再聊。”
“好的,主人。”玩偶说完就消失了。
苏羽白从镜子里看见玩偶在眨眼间便消失了,脸色也越发阴沉。
实在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情,这个玩偶的出现更是将这种诡异感推向了顶点。
在房间等了一会儿,翠柳就拿着披风回来了,把披风递给苏羽白让他披上,接着就开始说教:“少爷您看,又快感冒了吧,昨天我就该一直看着你,不该让你钻了空子跑去淋雨,生病了怎么办,你每次生病没有半个月都好不了——”
但是翠柳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即使苏羽白住的院子在苏府最里面,但二人还是听见了——震天响的唢呐声,以及只有在送葬时才会喊的“太阳出东落西方,亡人一去不回乡……”
翠柳瞬间止了话头,神色凝重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少爷,您听到了吗?”翠柳问。
“嗯。”苏羽白看着翠柳,眼见着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你有事情瞒着我。”苏羽白对她说,是很肯定的语气。
翠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少爷,是夫人叫我瞒着你的,而且这事情实在太可怕了,据说知道的人都被灭口了!”
苏羽白侧耳听着,漫天雨声里,这唢呐声竟只大不小。
“你告诉我吧,我不会告诉母亲的。”
翠柳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起身将房门关好,才开了口。
“昨天晚上,镇子东边的铁匠铺子出事了,王铁匠回家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尸体就横在菜市口。今早被白镇长家去买菜的佣人看见了,说是死状特别凄惨。”翠柳凑近了苏羽白小声说,“夫人本来不让我告诉您的,但是实在是太可怕了,少爷您晚上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一定不要开门!”
苏羽白想了想,问道:“镇子西边的刘家呢,他们是不是也有人是这样死掉的?”
翠柳看了苏羽白一眼,嗫嚅道:“少爷,您都猜出来了……”
“我想,昨天母亲说的乔迁宴并不是真的宴会吧,”苏羽白紧紧盯着翠柳的眼睛,“刘家搬到镇子东边,是不是请了法师来做法事?”
“是。”翠柳见苏羽白已经猜出来了便不再瞒着他,而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刚刚说的,”苏羽白伸手将长发绕到胸前,习惯性地捏着发尾,“‘知道的人都被灭口了’,是怎么回事?”
翠柳难为地看一眼苏羽白,道:“少爷您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去摘桃花那天?”
“记得。”苏羽白点点头。
“就是那天晚上,少爷您因为伤口太疼早就睡了,然后镇子西边的刘家就死人了,据说死的是个婢女,”翠柳凑近了低声说,“那天还没有下雨,他们看见的人说,那血呀,洒得满院子都是,可吓人了!”
翠柳说得绘声绘色的,苏羽白也道:“那后来呢?”
“刘家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就是山上的山猫之类的下山觅食来的,就请了几个猎户,”翠柳说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你猜怎么着,那几个猎户啊,几天之后也死了,尸体就像今天的王铁匠一样,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干瘪得就像是被吸干的桃。”
讲到这里,翠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羽白看见了她眼里没法被掩盖过去的恐惧。
看这几天府里男人们的表现,便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恐怖了,更何况是胆小一些的女孩子。
思及此,苏羽白抬手摸了摸翠柳的头,权当安慰。
翠柳缓了缓才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是因为这件事情本来被瞒得好好的,但是前天刘家那个最小的少爷被杀了,其他人就请王铁匠去把家里的门窗修一修,用铁加固一下,王铁匠他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这些事情,然后他也死了。”
苏羽白静静想了想,发现一个奇怪的点:“为什么这几天我没有听见刘家有人出丧呢?那些婢女先不论,可能没有钱去出殡,但是刘家那位小少爷呢,也没有钱去出殡吗?”
“我不知道,”翠柳摇了摇头,“但是听我在刘家当差的朋友说,刘家祖上是靠盗墓富起来的,他们发的本就是死人财,这次出了这么些事情,就以为是冤魂来索命的,也怕大肆出殡会惹怒冤魂,就没有出殡,只草草把小少爷下葬了。”
“镇子东边的铁匠一家搞这么大阵仗,其实是因为看不惯刘家?”苏羽白问,他知道铁匠一家和刘家原本就不太对付,这次刘家能请的动王铁匠,大概也费了一番力气。
“嗯,镇东铁匠做的是明面上的生意,他们本来就看不惯这些发阴财的,再说了,王铁匠死了,刘家却装疯卖傻,不承认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翠柳说到这儿,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
苏羽白笑了笑,调侃道:“照你这个样子,怕是早就相信了这件事情是冤魂索命了?”
翠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他们既然已经请了王铁匠来加固门窗,干嘛还要搬到城东,还请法师做法事。照我看,他们就是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将冤魂的怨气渡到了王铁匠身上,不然他为什么会死?”
“你现在不怕告诉我了?”苏羽白抬头看着翠柳。
“是夫人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害怕。”翠柳撇了撇嘴,“但我看,这些事情不用我告诉你,再过几天你就能全部猜出来了!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如果那鬼魂当真为了复仇而来的话,肯定不会牵扯上旁人。”
“而且我想,若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少爷你知道了也好有所准备。”翠柳这样说着。
苏羽白弯起眼睛朝翠柳笑了笑,但心里却是在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把人的精血全部吸干?
他不相信冤魂索命什么的,因为这东西没有实体。
难道是……僵尸?
但是在他现有的认知里,他从没听说过僵尸可以把人的精血吸干的。
“少爷,我还听说这刘家又请了道士,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翠柳担忧道。
道士也许可以制服僵尸,但如果,这东西不是僵尸呢?
“好了少爷,您也别想太多,反正我们会保护你的。”
翠柳安抚地朝苏羽白笑了笑,但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可以看出来她即使装得什么都不怕似的,但是内心里其实还是很怕这些毫无逻辑的牛鬼蛇神之事。
这也是正常的,频繁的死亡事件肯定加重了翠柳的恐惧。
苏羽白有理由相信,铁匠一家声势浩大的出殡行为一定会在短期内将这件事情传播开来,并且加深镇上人们的恐惧。
到时候人人自危,怕是不用那东西再次出手杀人,生者的怒气便也能够杀死一波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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