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在青烟寺门前的大树前守了一夜,虽然别人看不见他,但他还是来排队了,谢九稳稳地站在了第一个,
他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人,谢九与那棵看似普通的树一起孤零零的立在院落外面,一左一右的像是两个守门的门神,
此时,整个人间静谧无声,壶州城一瞬间便静了下去,远处最后残存的灯也灭了,谢九无聊地坐在青烟寺前面的烟灰色台阶上,撑着腿看着面前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
他一向是重承诺的人,说好了陪着卫揽格便不会退,谢九没有想过后悔,他一直都很想做一个有担当的人,能保护娘亲,能保护自己,也想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弱者,
不仅如此,他也无法放任看到一个并不讨厌的人走向末路。
他不喜欢卫揽格,谢九很清楚的知道,卫揽格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孤独久了的一种自然反映,但偏偏卫揽格又很会克制,谢九几次看见卫揽格伸出又收回的手,虽然总是装作没有看见,
但谢九知道,卫揽格大概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他知道人都有阴暗面,世上不一定都是好人,他也受不了坏人作恶,可唯独看着好人自己伤害自己,
他是最心软的。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只有要许愿的心一仍其旧。
而且,若是得到了这两条红绳,也许卫揽格就不会再患得患失,谢九想陪着他找到自己,
他觉得卫揽格不该如此活着。
等到晨光从头扫过来,谢九微微眯着眼看着初升的太阳,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反而随着太阳升起,身子越加寒冷,
他想起夜晚卫揽格温暖的怀抱,想起早起时身上一大半的被子,谢九无声一叹。
他想快快的拿到红线去哄他家的小孩儿了。
但等到主持宣布规则,他又发起了愁,如何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去写下他的愿望呢?
谢九干脆不用笔,改用手指沾着墨水,用东西遮挡着写下不愿分离的话。
这话卫揽格已同他说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让谢九脸红的不行,尤其是那次,他们在幻境里对着卫伊的坟墓,卫揽格也叫他那样说,
像是成亲一样拜高堂。
卫揽格……
他想着这个名字,魂体仿佛发出了烫意,他指下走过红纸,将红纸贴到了大树最深的地方,这样他们的愿望就不会被淹没,被吹跑,
在主持的祷词中,谢九真心且虔诚的许愿,
如果他不嫌弃,那便希望我们这一生都不分离吧。
我谢九,愿与卫揽格结誓。
谢九看着繁茂的大树,从主持手下顺走了两根红线,
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拿给他家小孩看。
然而他在卫府门前等了许久卫揽格都没回来,等到他在门前的台阶上睡了一觉,身上都染了一层凉意,卫揽格还是没有回来,天黑的时候,小荧往门前的灯笼里点了火,卫府门前的路便都被照亮,可是这灯终究也有能笼罩的范围,更远的地方还是暗的。
谢九无言的等待着。
他发现,面对卫揽格,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直到卫揽格的身影出现在灯影里,谢九兴奋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神色一窒:“很累吗?”
卫揽格最近确实很累,经常忙的忘了吃饭,有时候是小荧去催,有时候是他催,反正总要有人催,
卫揽格看见了他,嘴角扯起了牵强的笑来:“嗯,去内河看了会儿灯,多会儿回来的?”
谢九张了张嘴,心中忽然有了一层惧意,他犹豫了一下,侧过身走到卫揽格的身旁:“我也刚刚才回来。”
卫揽格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说:“好凉!”
谢九:“嗯,也许是冬日天冷了吧,身上都暖不起来了。”
卫揽格摇了摇头,用掌心去贴他的手:“这里就是暖的”,他说:“小九,你身上真的好暖啊!每次一靠近你,我就感觉自己身上也暖暖的,好像这样靠着,我一辈子就不会冷了。”
谢九沉默了,他对这些的感触不大,但热与冷的确是他现在唯一能区分的,
谢九感觉卫揽格今天好像不太对,他不敢贸然送出红绳,他说:“我们进去吧?”
卫揽格双眸深沉地看着他的眼,缓说:“好。”
一夜无话,第二日,他一醒来卫揽格便不见了踪影,谢九等不到他,中午便出去了,一下午在内城的泥人摊前看摊主捏了一下午的泥人,最后自己试了半天,捏不出一个像样的,
谢九原先还想着把自己的脸弄好看一点儿,起码把眉毛弄得不那么粗糙,但现在看来,他是一点儿也不敢动自己脸了,不过谢九又想,自己若是生的再丑一点儿,卫揽格还会这般黏着他吗?
好奇心一起,谢九便忍不住了,可惜的是,他并不会变脸,也在看见卫揽格的那一瞬间念头都消失了干净,
好端端地,做这些事干什么呢?
因为他身上的痕迹在卫揽格以外的地方消失的很快,所以卫揽格并不知道他是去学捏泥人去了,
谢九坐在卧房的床上,卫揽格捧着书在读,长发垂落,屋里的灯是暗黄的,打在人身上,
谢九目不转睛的盯着卫揽格看了几眼,卫揽格笑着说:“怎么总看着我?”
谢九眨了两下眼睛:“你在看什么书?”
卫揽格勾唇一笑:“看些长大该看的东西,你要看吗?”
谢九疑惑地看他一眼,长大该看什么?他探头过去,“我怎么不知道长大该看兵书?”
卫揽格握着拳头抵在唇边笑了两声,无奈道:“小九,你可真可爱啊!”
谢九听不出他是真夸自己还是假夸自己,翻身上床就要睡觉,
卫揽格将书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谢九说:“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卫揽格将灯一熄,躺下来抱着他说:“你在这里,我看不进去了。”
谢九在黑暗中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反驳的话被咽了下去:“睡觉吧。”
再之后几日,卫揽格每天都在到处的跑,谢九原本跟了几次,但每次都找不到机会给他,
但慢慢的,他便发现卫揽格真的在做正事。
这个人总说要他们未来的日子是安稳着的,但谢九每次都能听出,卫揽格实则并不满意他自己所选的路,只是因为谢九所以才将就走着,所以谢九每次都很沉默,
他不知道该不该劝他,又怕适得其反,直到那一日,卫揽格从马车上下来,谢九上前想扶着他却被推拒,
再之后那个郑重的怀抱,谢九其实已经动摇了。
没有人对谢九这样好过。
没有人这样温柔的不忍扔下他的花枝,不忍放下他的手,
也没有人给他这样宽阔的胸膛这样温柔的怀抱,
所以后来,他看着卫揽格将雪人团大,一个人身影孤零零的,但嘴巴里念叨着小九,谢九心不可抑制的抽动,
他明白,卫揽格已执念太深。
谢九走了过去,并排的时候,他将一直没有送出去的红线给了卫揽格。
但那一天,柳榕江失踪,王德海纳柳榕雪为侧夫人,石恒逊永远卧倒在床,卫揽格将自己关了起来,
问他“若我想一件他人不敢做的事,你说,我可以做成吗?”
谢九其实早就想做了,在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见那样水深火热的人世间,他就觉得,
该如此了。
也是那一天,谢九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在那个郑重的怀抱里已经动摇,而卫揽格找到内心深处的自己,
谢九看见卫揽格将真正的自己放了出来。
是以他终于接纳了卫揽格,
他想,既然如此,那便谁也不要为难谁了吧。
既然心动了,便坦率的爱吧。
至于结果,他暂时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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