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业死寂的眼睛波动了下,血丝愈红,眼前仿佛重新看到了当年的画面。
张兴业永远记得那日是怎样的情形:刘梅站在他面前平视着他,那时刘梅的眼神远比现在的他还要绝望,眼角还带着没有愈合的伤,手上布满了裂开的厚茧。
当张兴业跟刘梅说让她走他会帮忙拦着他爹时,刘梅嘴角弯起一个凄凉的弧度。
“她跟我说,她怕了。”张兴业一字一句道,“都是我的错,为什么在小时候我不放她走,都是因为我,我困住了她一次又一次,我好不容易带她逃离那座村子,结果还是因为我,她只能每天打几份工,日日受人欺压,到她死了她都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张兴业说着苦涩地笑了起来:“那天,我就该我爸一起死在村子里。”
楚烬说:“如果你真和你爸同时死了,那你妈就成了最大嫌疑人。”
一句话,打断了张兴业所有的猜想。
“而且她说的她怕了不是怕她会再次被你发现,她是怕她离开后你就会被你爸打,她还怕带你离开却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准确来说,是你给了她最后的勇气。”楚烬说。
张兴业怔住了。
“下一个问题,在那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你妈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是不认识的人?”
张兴业在脑海中粗略回忆了一下,摇头说:“没有见过,我腿脚不便,一般除了上厕所我就不怎么下床了,所以如果我妈真接触到了什么人我也不可能知道,不过我听王凤翠好像说过我妈榜上了一个什么大款,她和我妈在同一家店里上班,我知道那里的人嘴都很脏,心也黑,所以我当时没怎么把这话听进去,还把王凤翠给骂走了。
“其实我听见那话怀疑过后更多的还是希望我妈真的能遇见一个对她真正好的人,至于我本来就是废人一个,我怎么活都无所谓,哪怕让我饿死在那里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
“那你刚才说的你妈给你的那笔钱你有收下吗?”
“收下了。”
“那笔钱你花出去了吗?”
“没有,我把那笔钱放在家里了。”
“放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枕头里面。”
“我知道了。”楚烬记录好关键信息,抬头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看见过你妈拿过一个透明瓶子回家,里面装着蓝色的粉末装固体。”
“瓶子?”张兴业仔细搜寻着相关记忆,终于想到了什么,“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过,我妈那天晚上从怀里钱时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一个瓶子,我看到了她就神色慌张地把瓶子拿回去了,我也没问,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她要开始她新的生活了,我记得里面确实装着一些蓝色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楚烬听着张兴业的话,一边记录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思绪。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至于你杀人的事……”
楚烬话还没说完,张兴业出声打断说:“没关系,我自首我认罪,我不会狡辩的,只是我希望在我被抓进去之前我能陪我妈走完最后一程,也希望我可以亲眼看见杀害我妈的凶手被抓捕。”
“这么说你认为你妈的死不是意外?”
“我妈不会自杀的,更不会跳河自杀,她对这种河有阴影,我的弟弟就死在了我们村旁边的那条大河里,平时她都根本不敢往河边走,她还跟我说过她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见我的腿好起来,能亲眼看见我下床走路,她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她不会自杀的,她一直都……放心不下我。”张兴业的语气先是由激动后又变得无比低落。
“我是名警察,这是我的工作,等到凶手缉拿归案,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被害者家属的,你不用担心,你先在这里休息,待会儿会有其他人进来陪你。”
“好。”
楚烬说完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当他绕过张兴业背对他时,张兴业在身后出声叫住了楚烬:“楚警官。”
楚烬回过头去看见张兴业坐在轮椅上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鼓足勇气酝酿什么话,半响他说:“那一天谢谢你请我吃饭,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把饭钱还给你的。”
楚烬随口回答:“不用了,一顿饭而已。”
楚烬按下门把手,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道修长的背影。
楚烬走出休息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走近办公室,还没推开门楚烬就听见了办公室里乔宋的说话声。
楚烬没犹豫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乔宋已经坐在了楚烬的椅子上拿着楚烬的手机不断地跟电话里的人解释道歉,另一只手上还转着楚烬的钢笔。
楚烬看见这一幕后整个人直接硬控在原地几秒,在房间里各种巡视来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办公室。
确认自己没走错,楚烬走到办公桌前当着乔宋的面敲了几下木质的桌面,示意她从自己椅子上下去。
乔宋掀开眼皮看了眼面前的楚烬,转而转动了下身下的椅子,只给楚烬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楚烬:“……”
楚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质问说:“我都出去了这么久,你两还没打完,怎么你们是从侏罗纪开始聊起的吗?”
然而乔宋丝毫没有搭理他。
乔宋挂断电话,一转过身就对上了楚烬冰冷阴沉的脸色,楚烬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双手环着胸目光紧紧地盯着乔宋。
“你坐在这里干嘛?差点吓死我了!”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还问在这里干嘛。”楚烬毫不客气说道。
“哦——”乔宋故作恍然大悟道,“对哦,才想起来这里好像是你的办公室。”
楚烬冷笑一声以示回应:“电话打完了?”
乔宋点头:“嗯,打完了。”乔宋将楚烬的手机扔了过去。
“对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有个叫沈则随的人给你发的消息,说是问你这两天有时间么,他想请你吃个饭,我就顺便帮你答应了下来。”乔宋满脸笑眯眯地补充说,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谁让你动我手机了。”楚烬接过手机说。
“我这是在为你的人生大事着想,一天天的不识好人心,真让人寒心。”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还有对方是男的,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
“男的怎么了?现在社会如此开放,多的是同性情侣,而且早在几十年前天地都可以在一起谈恋爱,你却还将你的思想留在了远古时代,哎简直和你哥一个样。”
楚烬冷“呵”一声,说:“怎么?已经把我哥哄好了?”
“当然——没有。”乔宋说起这个脸上就多了两行清泪,“你哥的脾气跟头驴一样,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老娘在这里哄了他快一个小时硬是没有哄好,还是你哥年轻时可爱一些,我随便哄他一句话他脸立马就红了。”
“没跟我在这里说这些,我可不想听你俩的爱情故事。”楚烬冷冰冰打断说。
乔宋“切”了一声,看了眼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算了,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是不会懂得,太晚了,我要回家休息了,以后我俩就是同事了,多多指教。”
楚烬:“谁跟你是同事。”
乔宋走到楚烬身后,突然探头凑到楚烬身旁闻了闻,然后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你身上好大一股春天的气息啊。”
楚烬:“……你是狗吗?往别人身上闻来闻去的。”
“询问别人本体属性是违法的,连点基本法律知识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怎么当上的警察。”乔宋一脸嫌弃地说。
楚烬冷声说:“出去!”
“好嘞!我这就出去。”乔宋挥挥手,径直走出办公室。
乔宋离开了办公室,楚烬在才低下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刚一打开便显示手机电量不足了,楚烬沉默两三秒最后自认倒霉地去给手机充上了电。
楚烬打开了和沈则随的聊天框,看到了二十分钟前沈则随确实给自己发了消息。
【s】:你这两天有时间吗?楚警官不愿意收我的钱,饭还是要请的。
下面就是乔宋替他回复的消息了。
【楚烬】:你要请我吃饭啊?行啊,去哪儿吃,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厅非常不错,最适合两个人去吃饭了。
过了几分钟后,对方才发来消息。
【s】:可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楚烬】: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只要你有时间我就有时间,这叫舍命陪君子(坏笑)。
这条消息过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复过来了。
楚烬看着聊天记录,握着手机的手握紧了几分,心里又乔宋又算上了一笔账。
【楚烬】:手机被偷了,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看见。
没多久,沈则随回复了,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s】:知道。
楚烬看见这句话也没多想,毕竟那两条消息但凡是个人也能看出来不是他发的。
【楚烬】:你要请我吃饭?
【s】:是,还请从楚警官赏个脸(微笑)。
【楚烬】:行,明天要开会没时间,后天晚上七点,地点你定。
【s】:好。
楚烬没再回复,而是低头看着沈则随的头像,沈则随的头像看起来就和他本人一人,简洁又透露着说不出的神秘感,和沈则随的眼睛有说不出的重叠感,平静而又深沉,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楚烬回想起了第一次看见沈则随的时候,再次之前他从未见过有过任何一个受害者能在短时间内遭遇袭击时却能那么平静。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那么随便地找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靠近自己,面对质问时还能保持无比淡定。
明明那人身上满是疑点,楚烬却能看出那人对自己并没有威胁性。
这并不是一种盲目的自信,而是本体属性自带的天性,尽管在生存在这个生活的人们大多以完全人类状态的常体进行生活,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差异,实际上个体本态属性的差异多多少少都会影响个体处于常体时的各个方面不可忽视的差异,比如智力、体力。
尽管这差异看起来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些时候往往就是这些看起来微小的差异却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甚至可以造成阶级的巨大差异。
楚烬出神地想着,没注意手机屏幕自动变暗再到熄灭,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楚烬的脸。
楚烬望着屏幕上的自己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有些事,一旦经历了长时间的考验,那些看起来深入水底的真相就会自动漂浮于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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