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知返看着闻朝兄妹吃得津津有味时,他的智脑微微震动了两下,是调查局资料管理处发来的文件。
文件里装的都是少年宫工作人员的基本信息。赵知返先将男人的资料提取出来,毕竟对于抛尸这样繁重的工作,还是男人实施的可能性更大。
当视线扫到一个名字时,他回想起昨天晚上在少年宫那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赵知返当时就在心中警惕起来。
他最先点开了一个标记为“梁毅昆”的文件夹,第一页的证件照显示的人果然就是那位神色有些异常的“昆哥”。
“你对你的那位‘昆哥’了解多少?”赵知返问已经吃饱喝足了的闻朝。
“他没有妻子,好像是因病去世的。而且他还坐过两年牢,具体原因不太清楚。哦,还有一个女儿,只见过一面,还是几个月前偶然遇到的。”闻朝吃完碗里的饭后,想了想,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汤。
“他的女儿也去世了。”
“三个月前?怪不得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情绪不太好。”闻朝似乎不受影响,继续喝着汤,但突然想到闻言还在身边,他又试图补充, “昆哥一个人过得也挺不容易的,他看上去非常关爱他的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赵知返忍住差点儿给闻朝“投怀送抱”的白眼。他再一次感受到闻朝身上的“矛盾”,上一次还是在张陪安跳楼时。
如果按照世人的眼光来看,闻朝无疑满足一个正常人的基本特征。可如果与他接触久了,就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察觉到他的冷漠,一种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对一切生死存亡都毫不在乎的态度。
赵知返觉得他就像是一只随风飘荡的风筝,靠着一根若隐若现的“线”牵住。如果哪天那根“线”突然断掉,他恐怕就会像被狂风卷走的风筝一样直至坠落或者灭亡吧。
“这件事应该和本次的案件没有关系吧?所以,昆哥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闻朝特意强调“与本次案件无关”,毕竟一旦这件事与案件扯上关系,赵知返就不会告诉他真实情况,他又得凭空猜测了。
“三个月前,她在家中自杀了。”
“她不会是吃安眠药自杀的吧?你怎么知道,是吧?”闻朝彻底将赵知返堵得哑口无言,连他要问什么都提前抢答了。
“昆哥的失眠症很严重,每次都是成把地吃药才睡得着。但是最近他突然不怎么吃药了,上次你没看到他脸色不好嘛,那是困的。”闻朝没忍住又喝了一口汤。
“你现在怀疑是他把何东颜抛尸在少年宫的吗?他的嫌疑的确很大。”
“昨天的监控录像发回去后,同事们熬夜看过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好像尸体凭空出现在现场一样。”赵知返原本想从闻朝那里得到一些建设性意见,没想到是他再度开口竟然是作为一个辛苦“打工人”的控诉。
“你同事可真辛苦呀,熬夜查看监控,而你却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只见闻朝眼神不善,但他又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我不是你的同事。”转而又幸灾乐祸道: “既然看都看了,不如多看点儿吧。”
赵知返在心中默默地向调查局中的诸位同僚道了歉,随后竟然真如闻朝所说,让他们多看一些监控。
姑且不论众位警员接到队长的消息时有多么的“痛心疾首”,光是想到文件夹中那一长串录像时,他们就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立马“改嫁”,纷纷露出“遇人不淑”的表情,给整个办公室蒙上了一层“所托非人”的阴影……
询问室中的何母已经等了很久了,她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觉得度日如年,难耐得很。这时,门打开了,进来一位有些面熟的女人。
女人开口问答: “请问您是何东颜的母亲吗?”她看到何母听见儿子的名字轻轻颤抖了一下,于是握住她的手,正色道: “我是东颜的班主任,非常抱歉平常没能跟您多交流,没能将孩子平平安安的送回您的身边。”
来者是何东颜的班主任——查普尔。查普尔向何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母忍不住哭诉: “我儿子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呀?他明明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孩子,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就走了。”
何母双眼含泪,悲伤与哀愁几乎溢出眼底,紧紧的抓住查普尔的肩膀,那力气大得出奇,似乎要将查普尔的肩膀洞穿。
陈逍鱼刚想上前阻止,就被查普尔示意不用,于是他又默默地退回了旁边。
“您放心,相信警方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还孩子一个公道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孩子的事,警方已经发现了很多线索,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不过请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这样才会有看到希望的时刻,不是吗?”查普尔将何母扶到椅子上,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
“请您先过来确认一个人。”陈逍鱼不希望继续耽搁下去。
“是害了我儿子的凶手被抓到了吗?”何母连忙问道。
“抱歉,他不一定是凶手,但是与本案可能有些关联。”陈逍鱼顾及何母的情绪,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要指认的人。
陈逍鱼将查普尔带到对面的一间空闲询问室中,用墙壁上的屏幕将刚刚从资料库提取的照片展示出来。
“是他,我确定当初拿着病历报告来找我的人就是他!”查普尔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查普尔的指认为警方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路,而徐良语提供的线索也使正处于“无头苍蝇”一般境遇的警方找到新的方向,再加上少年宫的监控录像和工作人员的资料——三个方向齐头并进,案件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案件如火如荼的展开时,比尔姆星的缉毒队伍也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斗……
又是新的一周,轻松的周末似乎冲淡了校园里弥散的“血腥”。今天的学校里又发生了一件“大新闻”,这件新闻完全盖住了坠楼案的“风头”。
这个所谓的“大新闻”就是——陆亦曼回来了。
作为比尔姆星原州长的女儿,陆亦曼出现在这种百年名校并没有任何值得人们惊讶的地方,只可惜她的身份今非昔比,自然会引发人们的广泛议论,即便当事人并不喜欢这些言论。
从学校门口到教室的路陆亦曼几乎走过近千遍,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难遏。
周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她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一个人当真不像让其他人听到自己说的话,方法可以有千万种;但是他们的话被听到了,想必就是故意要她难堪的。
“听说她父亲因为纵火罪被判了刑,那她不也是‘劣质基因的携带者’吗?她怎么还来这里,学校都不管管吗?”
此时陆亦曼甚至于绝望中生出一丝可笑的失望,她在“庆幸”自己母亲的案件因为涉及某些机密而没有被公布,否则她恐怕会彻底的被这些人“踏入尘埃”。
“不光如此,你知道林笑果吗?就是那个大富豪的女儿,之前新闻报道说她爹被人杀了,而且凶手很可能就是她爸!”那人说着,甚至还光明正大地用手对陆亦曼指指点点。
当然,经过的人里也不乏没有对陆亦曼进行任何指责,只是满脸好奇的看热闹的人。虽然他们并没有用言语“攻击”她,但是陆亦曼还是感受到了无地自容。
指责一个“从高处坠落”的人可能是埋藏在人类基因里的恶习,无论是郑夕纯的坠落还是陆亦曼的“坠落”。前者被扣上了“放荡”的帽子,于是她的死亡就成了一种“命中注定”、“老天开眼”;后者被戴上了“猖狂”的枷锁,于是她的不幸就成为了一种“自食其果”、“报应不爽”。
人们意识到了“犯罪基因”是可以遗传,但是却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的恶习,例如恶毒的揣测,黑心的欺诈,放肆的愚弄,无情的嘲笑,冰冷的漠视……有的人可以抑制本性,找回自我;而有的人却沉沦在“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快感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你们快看,那不是林笑果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两个遇到一块儿可就有意思了。”
随着林笑果的到来,情况愈演愈烈。
如果是在半个月前的任何一天,她们两个人在路上遇到彼此,林笑果都会迫不及待地走向对面的那个人。但是如今,不论多坚固的友谊都被那场意外打得四分五裂——她的母亲杀死了她的父亲。
林笑果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为了应付因为父亲的离世而精神失常的母亲。也许,她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母亲”了。
那个女人将她视作“泄愤的工具”,非打即骂。而且她还疯疯癫癫的指控陆父的罪行,哪怕警方已经通知她们,真正的凶手是陆母。
虽然她的父亲在世时对她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冷酷,但她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离世的噩耗。
血缘亲情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可以给出为人父母的责任,也可以给出为人子女的义务。但是,它还会给一些人毫无顾忌伤人的机会,给一些人一次次原谅,却一次又一次陷入深渊的绝望……
她现在还是没办法直面陆亦曼。原本“纪念幸福”的“书签”被无情的“抹黑”,而且“弄脏”她的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陆亦曼流淌的血是杀人犯的血,这使她无比绝望。
你知道被你最厌恶的人弄脏的洋娃娃,你要怎样处理吗?要么小心翼翼的将它清洗干净,放在阳光下晾干;要么愤愤不平的将它碎尸万段,丢在泥泞中**……
如果你选择了第一种做法,说明你非常爱你的洋娃娃;如果你选择了第二种做法,说明你非常恨那个被你厌恶的人。
闻言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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