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所认识的云一真，是一个会被坏男人骗、会和儿子吵架、特别冒失、过度乐观的活生生的普通人。除了老师和霜姐口中的云老师，可以让我看见一点属于我妈的影子，其他人口中的英雄，真的是我妈吗？如果是的话，那过去和我相处的那个女人，是真实的吗？如果不是，那让我在回忆里不断重复着失去的人，到底是谁呢。随着长大，我越发怀疑我的记忆……”
林优树只是静静听着。
“所以这次……当知道作为猎鬼师的她，会和我说出一样的话时，我真的很开心。”云惊嘴角挂着笑意，“啊，原来她还是她啊。就会产生这样的心情，然后放下心来。”
两人之间无比安静，只能听见不远处的交谈声、车鸣声。
林优树终于认真看向云惊，突然道：“真是奢侈的烦恼。”
云惊意外地看向林优树。
林优树正色道：“至少，在她的生命里，她都一直深爱着你。那么，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你的爱，会少半分吗。”
在搭档那双坚定的黑色眼眸里，云惊愣了下，随后绽放出满足的笑容，道：“啊……只要这样就够了。”
这个温柔的笑容，被林优树深深铭刻在心里，也深深烙印在棋盘之上的作为厉鬼的他眼里。
厉鬼怔怔地看着这个笑容——这个他追寻许久的梦想，这个只存在于过去的梦想。
他想要拥有这个笑容。为此，他愿付出一切。
或许是今天想了太多关于云惊的事，林优树沉沉睡去之后，梦境里全是云惊。
他梦见，过去的云惊。
图书馆摆满珍贵古书的书架旁，金发少年坐在木制取书梯顶端，正就着头顶的昏黄灯光翻阅一本古籍。
“喂，找到了就快点给我。”自己伸手敲了敲梯子腿。
“让我再看看嘛，我也想了解下搭档在看什么书啊！”
“快给我。”
云惊哗啦啦翻得更快，“哼，结果也就是那些古代宅男宅女们瞎编的法阵而已嘛。”
“快，给，我。”
云惊笑着做了个鬼脸，将书丢给下面的自己。
他梦见，现在的云惊。
被彩色玻璃窗切割成碎片的光线里，云惊将一个小男孩抱在怀里，身前是金光夺目的光牢。他正欲催动魔力，让光牢碾压其中的生物——黑洞一般的黑色漩涡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带着可怖的气息！
当漩涡被注意到时，已经太晚！
只见血色四溅！黑色漩涡已将他整只左臂全然吞噬！
“云惊！”姗姗来迟的自己焦急不已。
而云惊笑着摇摇头，用仅存的一只手臂将小孩圈住，“不用担心。”
他梦见，未来的云惊。
暴雨之中，废弃地下车场里还滴着水，与地面的积水汇聚在一起。明显更为成熟的云惊，正在与化为厉鬼的自己缠斗。
厉鬼趁着人类的机械左臂因阴雨天气而卡顿的一瞬，加速自身，右手拿着匕首以非人的可怖力道向人类左胸捅去，匕首贯穿光幕——
啊，人类的鲜血原来如此温暖的吗。浑身冰冷的厉鬼怔怔地想。
“为什么……一定要追上来和我战斗？”厉鬼问向心脏被贯穿的人类。
人类到这时，竟还能露出笑容，“和你的约定……我决不食言。”
约定？作为人类的记忆，在沦为厉鬼那天便开始模糊。但是现在，过去种种画面，微笑的云惊、愤怒的云惊、哭泣的云惊……铺天盖地地向厉鬼袭来。
满眼是他、满心是他。
厉鬼没有心。厉鬼一直知道，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占有和毁灭两种**以外的存在。自成为鬼以来，所有的爱与恨，都已随着人类之躯消散。但此刻，那快要撕裂心脏的痛苦是什么？明明是他贯穿了人类的心脏，为何现在却像是他的心脏被开了个大洞？
痛到已不知痛。
人类伸出唯一的手臂，试图抹去厉鬼脸上的血迹，但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手臂便无力垂落。
“对不起……没能杀死你。”
这都是什么？
从梦中惊醒的林优树，看着满屋的月色，心里一片迷茫和震惊。
为什么……他会变成鬼？为什么，他会杀死云惊？！
为什么，被伤害的云惊，最后的话语却是道歉？
我……明明……
明明怎么呢？林优树说不出来，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即便是要伤害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云惊。
冷静下来！想想之前梦里因为太阳星使团灭过多少次？现在不都改变了结局了吗！
如果这就是未来，那么，让他否定这样的未来。
让云惊失去手臂、被自己杀死的未来，是虚假的。
如果云惊没有失去手臂，那么自己就算化身厉鬼也绝对打不败他……
直到第二天收到通知来到沈霜办公室，林优树仍沉浸在思索中，浑然不知身边的搭档已经担心地偷偷看了自己多少眼。
林优树暗自分析，梦里云惊断臂时，可能还只能操纵一个空间，所以没法及时使用光幕防护，但现在他的云惊可是能操纵两个空间……不，也可能是黑色漩涡速度太快，让云惊根本反应不过来防御？
所以黑色漩涡是光牢里那家伙操纵的？那是个土星属性的厉鬼？什么都看不见真烦……下次得跟云惊说声，让他别把光搞那么刺眼……不，这样的话，画面就会很血腥吧，啧……
“小林，你在想什么？”
“云惊……”在另外两人怪异的目光中，林优树立刻止住嘴。
沉默，是今晚的办公室。
“哈哈哈哈，小优树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了啊~”云惊嘻嘻笑道，任谁都能看穿他心里的得瑟。
“什么也没有。”林优树冷冷道。
“你刚刚可是说——”
“闭嘴。”
沈霜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人，不由失笑。
听见年长者的笑声，两位青年猎鬼师不自在轻咳一声，规矩站好。
沈霜笑道：“好啦，你们也知道这次叫你们来是干什么。”
“霜姐，是探寻星符做好了吗！”云惊眼睛一亮，举手发言。林优树也期待地看过来。
沈霜点点头，将办公桌正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鎏金怀表，外形与普通的寻鬼钟没有区别，但揭开钟表，表盘中心是一颗小巧的金星。
“现在，用下试试？”
云惊将特制版寻鬼钟拿起，用一道光牢罩住屏蔽外界的干扰，然后驱动魔力——金光流转，指针开始转动，最终停止在东北方向。
“看来，你们要去东北地区看看了。”沈霜道。
“没错，我们这就去找老师申请外出！”云惊一边说着“谢谢霜姐”，一边拽着搭档就往外冲。
看着云惊充满活力的背影，沈霜托着腮道：“这次任务中，和以前的老师说了一样的话吗……”
她伸手翻起扣在电脑桌上的相框——那是以云一真为中心的三人合照，与李和月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阿惊越来越像老师了呢……不愧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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