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迷路

此时,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好似卸掉了脸上的药膏,同时,也卸掉了某种难言的束缚感。真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啊!

但她也有了几分笑意,也不知是雪水太过冰凉,还是药膏曾挡住了风寒,此刻,她竟觉得,少了药膏的遮挡,脸颊上倒是多了些冷飕飕的凉。真是一种冷意的感觉啊!

语汐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状态后,她又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着。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疾风扫过,她别说是向前举步了,就连身形都有些站不太稳。此刻,雪依然不停地下着,路旁的野草上,都妆点上了丝丝的银白。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道风景,但对此时的语汐来说,却是一种提醒,提醒她,风雪,已然很大很大了。

而下一步,她又该如何去行呢?

她的思绪在这场风雪中随意飘荡着,一时之间,语汐又想起了在季府时的种种,也想起了一路由南至北的经历。

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人生啊,真是很难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呢!而前路如此漫长,似乎看不到边际,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或者,她不该太过防备,以致独自行路后,前程更加渺茫。或者,她不该思虑过多,以致遇到意外后,无法准确判断。又或者,她不该只身一人来到北方,以致此刻形单影只,独自品味这一份孤寂和寒凉。

风雪就像是最好的伴侣般,你追我赶,你逐我戏,你狂我大,你急我迅。

风吹刮在脸上,其实有点儿疼,还有点儿冷,但语汐似乎已感受不到,她的眼里,只有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没错,白茫茫的一片。

北方的风雪真的很大,才一会儿工夫,就将地面山林给添上了银装,而白色的画面,也很有感染力,让语汐的头脑也有片刻的空白,不知如何去思,去想。

难道,她做错了吗?

她不该选择这种有些冒险的方式吗?

从小,她就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会看很多书籍,还会听爹爹讲说各地见闻,但她终究,还是未曾完全独自一人去做十分危险或是冒险的事情。

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不该如此行事呢?

雪,似乎又有了消停的迹象,风,也好像变得体贴了般,又悄无声息地去向了他方。

看着眼前的道路,再环顾一下白色的四周,此时,语汐却有了几许笑意。她微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倒是真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多愁善感了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真是能让人有感而发啊!

她很想问:这样算是迷路了吗?

其实,答案早已在她心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了任何的希望。现在,并不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刻,也不是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至少,她也要看看,会不会在哪一处,突然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才行。

在心底不断地坚定信念后,语汐又继续向前行路。

脚下,积雪已经将地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走在上面,得稳住脚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走,这样,才能免去会跌倒的危险。

走了一小段路,语汐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了看留在雪地里浅浅的脚印,心中,倒是甚觉有趣。

在南方,下雪本就比较少见,除了年少时和弟弟一起玩过堆雪人外,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去直接触摸雪花。

长大后,爹娘更是千叮万嘱,让她少碰冷的,冰的,凉的,以免寒了身体。她心里虽然有些想要玩一玩雪,但为了爹娘能够宽心,她也就没有去玩了。

但在爹娘的许可下,她还是能够在府里的亭台下赏雪作画的。只不过,要多添些保暖御寒的衣物罢了。

爹爹还特意命人将亭台的四围都装上了挡风帘,她想作画时,只需掀开帘布一角,这样,既不会挡住她的视线,也能保证寒气不会侵入她身。

她的爹娘啊,真是为她煞费苦心了呢!

这些留在雪地里的小小脚印,倒是让她有些许的欣然。

仿佛回到了儿时,又好似回到了季府,那真是一段天真又烂漫的欢乐时光啊!

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语汐由内而外都感到了深深的暖意。她不能就此不前,就像她一直坚信的那样:天无绝人之路。

往前走,总会找到方向的。

风雪停歇的片刻,正好给了她喘息的时间,趁此机会,语汐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路。除了脸上有些许的冷意,其他地方倒都是暖和的。她想,该是能够坚持到遇见村民或是行人的吧!

风却像是故意捉弄人般,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大风吹来,这次,有一种凛冽的感觉,好似不玩个尽兴方不罢休一样。

雪也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开始不停地往下落着。而此时,语汐就是想看清前方的道路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是迈开步伐向前走了。

风雪啊,还真是有些无情呢!

本来,语汐就不知前路在何方,现下,更是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感受到了心情上的起起伏伏,像是在考验她一样,还真是很难言说的一种感觉呢!

将身上的裘衣拢紧了些,语汐站在原地。

她扬起脸庞,望向高高无边的天际,不知怎的,竟想到了《孟子·告子下》里的话: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以前读书时,只觉得书中的话,十分鞭辟入里,她也甚是认同。但现在自己也不过是略略经历一二,倒是很深有所感了呢!看样子,她经历的还是太少了呀!

就这样站在雪地里,语汐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些。

虽然脚下的步伐停了下来,但她的思维却是活跃着的。至少,得保证她还在不断地思考着,不然,离最终的目标就更加遥远了。

风偶尔会暂缓它的攻势,语汐也不甚在意。她猜想,此时,该是午时了吧!

环顾了一下四周,别说是何处升起的袅袅炊烟了,触目所及,莫不是白色一片。干净却也冷然。

她,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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