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春雨绵绵,屋檐破了个小洞。冰冷的雨丝漏进屋里,阴湿空气渗入沈言单薄的衣裳,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侧躺在板床上发愣。雨滴沿额角滑落,正掉进半张的嘴里。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渗入鼻腔。

沈言无意识地淌着口水,颤抖的手戳了戳对面那人硬邦邦的八块腹肌。

冰凉的触感像突然打开了开关,陌生记忆被强行塞入脑海。

他叫沈言,是个服装设计师,穿越了。穿到了历史没有记载的大魏王朝,一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

原主和他同名同姓,就是命不同。

原主是盘龙村的小哥儿,亲娘早逝,爹不疼后娘虐。后娘钱氏本想将亲哥儿嫁给村里最有本事的猎户封寒砚。

封寒砚长得俊,待人接物大方,是不少媒婆盯紧的香饽饽。钱氏不知怎么游说了封寒砚的叔父家,竟真让他同意了这桩婚事。

两家走完聘礼、纳吉等流程,只等将原主的大哥娶进门。

乡下娶媳妇要办酒席,封寒砚为筹备菜肴,成婚前三日进山狩猎。

谁知同行的三个莽汉冲撞了黑熊老窝,封寒砚为救他们重伤。那几个白眼狼怕担责,反口诬蔑他冒进深山,将半死不活的他丢在山坑里。

好友刘大磊带猎犬上山寻人,才把他救回。但错过抢救时机,封寒砚废了腿,听说那处也站不起来,成了废人。

钱氏怎会让亲儿子守活寡?她把沉甸甸的彩礼藏起,花轿临门时,将原主这个“赔钱货”推出来替嫁。

美其名曰“冲喜”,结果喜没冲成,封寒砚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眼看只剩最后一口气。

钱氏一听消息,又动歪心思。守着一个死鬼和破茅屋有什么用?不如再卖一次。

村里那个死了三个老婆、好吃懒做的老鳏夫王老汉,竟愿出二两银子买个干活儿的哥儿,钱氏便打上原主的主意。

原主抵死不从,出言顶撞。钱氏哪受过他的气,当下一个巴掌呼过去,原主头撞米缸昏死过去。钱氏探了鼻息见人没死,骂咧咧丢下一句“明日跟王老汉走”,便大摇大摆离开。

原主那一撞没死,却把魂撞没了。如今这身子里装的,是现代一个熬夜赶稿猝死的社畜沈言。

沈言一个激灵,连滚带爬跌坐在地上。

他一个水灵灵的软受,初吻还没献出去,就来到这鬼地方。

不行,他称霸服装界的梦想还没达成,狗友抄袭他作品的恶毒嘴脸还在脑中挥散不去!

那王老汉谁要谁拿走,反正不是他沈言。

擦掉脸上口水,就在沈言飞速盘算怎么应对后娘时,板门外传来尖锐女声和一阵嘈杂脚步声。

沈言屏息以待,握紧小粉拳:她来了!她带着丑不拉几的王老汉上门了!

“嘭——”板门被粗暴推开。

钱氏叉着水桶腰先进来,一看到坐着的沈言,叉腰就骂:“你个丧门星!冲喜不成,还克得封猎户要断气了!赖这儿干啥?赶紧收拾东西,跟王老汉过去!”

王老汉粗嘎难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嘿嘿,我的小夫郎,老子来接你了……”

沈言闻声脚一软,跪坐在地。

这这这——

王老汉挤进来,一双浑浊带欲的眼睛贪婪地在沈言身上扫视,嘿嘿直笑,露出满口黄牙。

沈言捂住嘴,一手抱住绞痛的胃,生理性泪水无声滑落。

他被王老汉丑哭了。那张脸是触犯天条了吗?怎么满脸都是肉瘤!

钱氏当他傻吗?封寒砚昏迷是没错,但人家帅啊!高穷帅他不选,菜里挑虫子嫁?

他有严重的恶男过敏症,几日没进食,胃绞痛得更厉害。一时没力气,也没勇气再看王老汉,怕半夜做噩梦。

钱氏扫视四周,确定无人,和后头一高一矮的中年汉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做贼似的合上门。

钱氏边说边朝沈言走去:“我就说言哥儿是个懂事的,瞧瞧,他都等不及要跟你走了!哭成什么样呢?快起来,王老汉可是说了,以后保你吃香喝辣——”

沈言忍住痛,内心吐槽:吃香喝辣?吃啥拉啥还差不多。

王老汉前三个媳妇下场惨不忍睹,这老家伙压根不给饭吃,喝醉就抄鞭子打人,家里米缸不准动,逼得那三个媳妇在外拔草吃,一个饿死,一个被打死,一个跳河死。

原主软弱退缩,难得硬气反抗,却被钱氏一巴掌扼杀在摇篮。

但他不会。

沈言深吸一口气,捂住肚子,挺直脊梁,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后娘,你这话说错了。我既已嫁入封家,生是封家人,死是封家鬼!夫君重伤在床,我岂能抛下他再嫁?你这是要逼死我?还是想断了封家最后一点香火?就不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不怕里正和族老怪罪吗?”

他一连串话又快又脆,像小石子噼里啪啦砸过去,砸懵了钱氏。

这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丧门星,今天怎么敢顶嘴了?

王老汉也愣住,随即恼羞成怒:“小贱蹄子,老子花钱买你个克夫玩意儿还清高上了?你后娘拿了银钱,你就得跟老子走!”

钱氏和后面两个汉子反应过来,高个驼背的那个脸色狰狞,抡起袖子就要打人:“你个没见识的胡说啥?你克死我大侄子,还胡乱诅咒封家没香火?看老子不教训你!”

钱氏大惊,忙朝矮个汉子使眼色,拦住怒气冲冲的高个汉子。

“封老大莫生气!哎,这小蹄子定是失心疯胡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她哪能让封大白打伤沈言?倒不是心疼,是王老汉冲这张脸才肯买人,万一打残了退货怎么办?要打也得等她拿了钱再说。

沈言认出这两人就是封寒砚那游手好闲、一直惦记这片地的大叔伯和二叔伯。他们和钱氏堵住房门,摆明是串通好来抓人的。

他可不傻。透过原主记忆,这两个叔伯趁封寒砚昏迷,早把值钱玩意儿搬空了。

沈言心脏狂跳,眼神却毫不退缩,佯装镇定:“怎么?我说得不对?封奶奶在世时同意分家了,大伙儿都知道盘龙村有两个封家。我刚嫁给夫君,连房都还没洞,没法留后,难道不是断了香火?你急巴巴上赶着干啥,难道我说断的是你家香火?”

封大白怒骂呛在喉间,脸色涨红,指着沈言骂:“钱婆子瞧你家好哥儿!大庭广众说这么粗俗的话,还敢咒我封家?”

钱氏狠狠剜了沈言一眼。

封大白是个爆脾气,她想卖人,封家想清理吃白饭的沈言,她厚着脸皮向王老汉信誓旦旦保证过,怎能被小贱人坏了事?

钱氏冲上前就要掐他耳朵。

沈言个子小,往旁边凳子一闪,伸脚一勾,钱氏一个踉跄,肥胖身躯重重砸在泥地上。“你个贱人快闭嘴!哎呦——”

钱氏摔得重,额头瞬间红肿,花容失色地尖叫。

王老汉被这场闹剧气疯了,作势就要走。

钱氏哪肯同意,死死抱住他裤脚:“王老汉,言哥儿是莽撞了些,但实打实是村里最漂亮的哥儿!况且你瞧他这胆大模样,夜里定能主动伺候好你!”

王老汉脚步一顿,眉心的肉瘤微动,朝沈言投来色眯眯的眼神。

那充满**的神情,看遍一百零八部动作片的沈言能不懂?

他浑身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如果眼神能杀人,钱氏和这老匹夫早被他削成片了。

沈言有自知之明,这身子常年挨饿,赤手空拳肯定敌不过四人。

俗话说,凶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

他猛地后退一步,顺手抄起炕边一把旧柴刀。虽然生锈了,但刃口还闪着寒光。

他双手紧握,横在身前,像只被逼到绝境却亮出爪牙的小兽,厉声道:“我看谁敢逼我?今天我沈言就把话放这儿!谁想把我从封家拖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夫君还没死呢!你们强闯民宅、逼迫烈属,真当王法不存在吗?!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官府查起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眼睛因激动和恐惧格外明亮,带着种豁出去的决绝,竟一时镇住了场面。

两个叔伯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钱氏。他们只想占便宜、清走吃白饭的,可不想真惹上官司。

王老汉更是色厉内荏地后退半步。方才那点心思消失殆尽,怂成老匹夫。

钱氏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沈言“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沈言提刀的手抖得不像话。

妈啊呜呜,他这双手是拿针笔画绣样的,这刀也太重了吧?快拿不住了……

屋内剑拔弩张。

沈言握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手臂微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示弱。

最后他实在提不动了,右手悄悄摸向臀部,狠掐一把,痛得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一鼓作气指向王老汉:

“我告诉你!你今天若敢买我回去,老子半夜提刀骑你身上,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老汉脸都绿了,不管钱氏怎么拦,飞快溜走了。

沈言暗自松一口气,终于吓跑一个。他和好基友最爱宅在家看宅斗剧,里面的疯婆娘就是这样唬人的。

他穿的时机不对,既然成了封寒砚老婆,那他就利用这个身份,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想起差点被夺走的地契,沈言抄起柴刀在砧板上来回砍了十次,俨然一个疯批,眼神不善地盯住他们。

“大叔伯,二叔伯,我理解你们的苦心。毕竟我年纪轻轻,天生丽质,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哎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夸了。但我意已决,要与夫君同生共死,永不离心——”

沈言的右手偷偷藏后边甩,努力挤出一滴鳄鱼眼泪:“所以你们莫再劝我了。他封寒砚在一天,今生我就是他的夫郎,无人能分开我们!叔伯们也莫再打其他主意。”

“……”

现场一片沉默。

众人一脸吃了屎般的难以言喻。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

床上那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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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的小绣郎
连载中烂果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