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周重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胞弟和周秀才一样,从小就不待见他,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他之所以怀疑到周成林身上,是因为那天看到的堪舆先生。
讲究些的人家,建房之前会找堪舆先生看看风水,提前安排一下布局。
“家里要建房子了。”周重山开口提了一句。
周成林笑了,姚秋儿还是不太明白。
小姑娘脸上的困惑,男人尽收眼底,解释道:“新房无我容身之地。”
刺耳的鼓掌声响起,周成林投来了赞赏的眼光。
话到这里,姚秋儿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
周家老族长的祖父曾是官家人,所以他这个族长说话很有份量,周秀才有了亲生儿子后,就想将周重山赶出去,是老族长发话制止,同时也告诫周重山要好好孝敬后爹。
况且周秀才当初读书考秀才,受了其不少恩惠,所以对于老族长的话,即使再多不满也得依言照办,但他心里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周成林虽然瞧不上周母,但对一心栽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周家打算建新房这种大事,周秀才不会告诉妻子,也不会跟便宜儿子提,但他会和周成林商量。
本是一件大喜事,但周秀才很发愁,这新房子他们一家三口都能住,唯独便宜儿子不能住。
在周秀才心里,新家没有周重山的份。
所以建房这事,他又喜又忧。
见父亲这般纠结,周成林自然想为他排忧解难。
其实姚秋儿上山采蘑菇那天,周成林也在,那日他早起去山里踏青,当时身处山顶的他,将山脚下的一幕幕尽收眼底,于是一个计划在他心底成形。
他找到贪财的张氏,让她放出流言,目的是希望在流言的攻击下,周重山尽快迎娶姚秋儿。
成婚的儿子分家单过,在桃花村不是没有。
到时候,周秀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周重山赶出去,得偿所愿,即使老族长也无话可说。
只是事情的进展不算顺利,可谓一波三折,甚至最终因为堪舆先生的出现,他的兄长猜到了一切。
本想尘埃落定后再向父亲报喜,少年笑了笑,无所谓,猜到了又怎样?
“既然知道家里要盖新房,你最好识相一点,新房没你的份。”周成林讲话一贯如此,他的客气只对读书人有。
紧蹙的眉头让周重山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周秀才的态度他不在乎,但胞弟如此明显的厌恶他心中难免不好受。
对于周家的一切,他没有半分觊觎!
男人收起内心最深处的苦涩,坚定开口:“我会离开周家。”
周成林嗤笑,“老东西不会答应。”
他口中的老东西自然是周老族长,这话太不敬,但当初如果不是老族长多管闲事,他也不必如此处心积虑。
周重山开口:“我自有办法。”不择手段坏他名声也要将他赶出去,这样的家他何必再待。
那个山洞才是他的家。
兄弟二人的对话听在姚秋儿耳里,她忽然想到了一点,指着周成林问道:“那捕兽夹也是你埋的?他可是你的亲大哥。”
当时她被一个粗制滥造的竹签子捕兽夹所伤,现在看来必定是出自眼前人之手,可惜对方只会读书,毫无动手能力,做出来的东西,太差劲。
“不是我。”周成林冷声答复,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回答干脆利落,但除了他姚秋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直觉告诉她,那捕兽夹就是针对周重山而来的。
仿佛怕她不信,周成林又道:“是我做的我不会否认。”
姚秋儿不了解他,不知他话中真假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是他。”周重山知道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胞弟不屑动手,他的手只会用来提笔写字。
小姑娘点了点头,周成林说什么她都不信,她只相信周大哥的判断。
在她心里周成林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最好说话算话。”朝周重山提醒了一句后,周成林转身打算进屋就看到立在身后的爹娘。
周父一脸欣慰的看向他,朝他走过来,夸赞道:“成林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替为父分忧。”
周母一脸痛苦地看着他,然后朝周重山走了过来,她艰难地开口道:“回家去吧。”
然而周重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这个家他不会回了。
周母眼里浮起一圈泪,她知道这次大儿子心意已决,只得哀求道:“再过些时日就是你的生辰,在家里过吧。”
周母说这话,一方面是真的想给他过生辰,另一方面是想跟他谈谈恩养钱的事。
每月这个大儿子都会私下里给她几十文,她不知道离开周家后,这笔钱是否还有,她必须得问清楚。
“不必。”男人斩钉截铁的答复让周母内心揪了揪。
周秀才不耐道:“你还要我和成林等多久。”这话自然是对周母说的。
向来以夫为天的周母没有动,思绪回到了当年。
周父是个秀才,家境殷实,按说不会娶她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
但她其实是周秀才的第三任妻子,前两任也给他生过孩子,可惜都早殇了,两位前人也相继病逝。
于是在媒人的劝说下,丧子丧妻的周秀才同意让周母当续弦,周重山当继子。
知道自己子嗣缘淡薄的周秀才本来对孩子不抱希望,没想到成亲几年后,周母竟然给他生了个儿子,有了亲儿子,哪还管继子死活。
于是,周重山的苦日子开始了。
有了亲儿子后,周秀才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挨饿受冻是常事,饿得实在受不了,周重山开始进山找吃的,慢慢成为了一个猎户,这两年还在山里挖了个洞当成自己的家。
大儿子在周家过得不好,周母何尝不知,在周秀才眼皮底子下,她也不敢对其好,否则会连累自己。
没田没土没地没钱没屋子的大儿,离开周家怎么活?
“你选择跟着他?”问话的是周成林,他早已等得不耐烦。
从往事中回神的周母看了周重山一眼,不舍的转身来到了周秀才身边,她的大儿子一个人已经足够艰难,再带上她岂不是难上加难。
何况她在周家虽然说话没人听,没什么地位,但衣食不短,粮食不缺。
她不算一个好母亲,但也谈不上多坏,不过她的心的确更加偏向小儿子。
周母的选择周重山并不意外,他打了一个口哨,一条黑漆漆的大狗窜了出来,热情地摇着尾巴来到了他的跟前。
这种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只有狗子和小姑娘。
“无论如何这些时日你先住在家里,等...”接下来的话周母没有继续说,但大家都懂。
周秀才思量了片刻,说道:“等你成婚后再搬出去。”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这样他才好对老族长交代。
父亲对老族长的唯命是从与尊敬,让周成林很是不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周重山,他没有做声,他在周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因为找周成林对质前他就想到了这一幕,早将要紧之物放到山洞去了。
见他静默无声,周秀才反而怒了,“你聋了吗?我说的话你没听到?”
“我说了不必。”话落,他看了姚秋儿和小黑一眼,然后对她道:“走吧。”
姚秋儿点了点头,正当两人准备转身时,姚母急切询问:“你们何时成亲?你不回周家,酒席在哪办?”
当娘的自然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
周母即是关心也是好奇。
周重山顿住脚步,姚秋儿小脸如同晨间朝阳散发着红色光芒。
小姑娘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对视,都在时刻提醒大家他们的关系。
在周家人眼中,姚秋儿和周重山已经是一对了。
男人依旧沉默,只是两人往回走时,他有意无意用自己的身体为小姑娘遮挡那些刺眼的阳光。
“周大哥,那捕兽夹会是谁埋的?”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姚秋儿猜测他心里肯定很难受,只是像他这般内敛之人,不会轻易吐露心声,于是她决定找点话题,分散男人的心绪。
周重山也思考过,但毫无头绪。
小姑娘转身面对他,提醒道:“你得罪过谁。”
男人摇头,他跟村人鲜少来往,交道不多,从未跟人结仇。
“那就奇怪了。”姚秋儿自言自语了一句。
到了一个岔路口,男人道了一句:“你回去吧。”
闻言,姚秋儿顿住,脱口而出,“你打算去哪?”问完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
男人指指身后的大山,“回山里。”
“去那个山洞?”她试探道。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问了一句,“以后,你就住那里了?”
“没错。”男人的回答言简意赅。
今天的小黑乖巧又安静,因为它察觉主人心情似乎沉重中掺杂着轻松与解脱。
姚秋儿低头看了小黑一眼,这样挺好的,等衣服做好她就送过去,她得赶紧去一趟镇上买布匹。
“周大哥,你站到那边好不好。”姚秋儿咬了咬朱唇,指着路边草垛轻轻说道。
小姑娘声音柔柔地,像涓涓细流抚慰人心。
虽不明白她要干啥,但男人很配合。
等他走过去后,姚秋儿又柔声提了第二个要求,“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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