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为着梁川要娶陈小幺的事,梁家不大不小的鸡飞狗跳了一场。

要不是梁川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刘美花真怀疑他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下了降头了。

去年,王媒婆上门给他说亲,跑了好几趟,说的毛六家的闺女,说的嘴皮子都快起泡了,他也看不上,怎么就突然不声不响的,看上陈家那个小傻子了?

那小傻子哪有半点招眼的?刘美花没看出来。

可最终还是谁也没拗过他。

梁川说下聘,还真的准备起来了。

上巧、下巧两村,娶媳妇给彩礼,那都是有定数的。

肉多少斤、糖多少块、布匹多少尺,银钱多少两。

前头的都还算好说,就是后头的,得看各家有多少积蓄。

家底厚一些的拿个十几二十两,薄一些的拿个七两八两,但再穷,五两银子至少是得有的。

就算拿不出那个钱的,就是借也要先借钱补上,事后再慢慢还。

面子不能掉了。

刘美花见事已成定局,也不嚷嚷了,只是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说拿钱的事,也不张罗买布买糖。

梁川也就没向家里张这个口。

腊月天,大雪铺满整个山头,家家户户春联贴起来了,肉味飘出来了,梁川还带着他刀跟弓,又上了回山。

雪天动物要冬眠,不好打,他披着件缀了狼毛的大氅,背着弓走了一路,带回了一张兽皮、两只山鸡跟一只兔子。

兔子还是活的,只伤了条腿,被他放在背篓里,山鸡则被他拎在手里,一路下了山。

到了村口,正撞见跟一群小孩儿跑来跑去玩儿的梁田。

梁田马上就满十三了,个头也生的不矮,比同龄的小孩要冒出一点点头,只是虎头虎脑的,看起来一脸憨相。

梁川远远看见他,定住脚步,梁田很快跑过来。

跟他一起玩的那些小孩儿就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站的一个比一个老实,倒是没一个敢过来打招呼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村里的小孩儿都有些怕梁川。

梁田看了一眼梁川手里拎着的鸡,“嘿嘿”笑了两声,问他:“哥你又去找嫂子啊?”

他年纪不大,懂的已经不少。

亲还没结,甚至聘都没下,村里风言风语已经不少。他哥马上要跟陈家那小傻子成亲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是以前,搁现在,谁家小孩儿敢在梁田面前叫陈小幺一句傻子,他头一个跟人急。

女娃梁田不打,但要是小小子,他一拳一个。

梁川没否认,把右手那只没拔毛的山鸡递给梁田,“这个你带回去。”

梁田应了声,兴高采烈的接过来,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嘻嘻笑着,让梁川跟嫂子多待待。

梁川拎着剩下那只鸡,背着筐里那只兔子,信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家坐落在上巧村的最边边上。

原本是有院墙的,陈三还在的时候,因着那一百两银子,陈家也盖起了三间瓦房并两间土墙侧屋。

后来只剩祖孙两个,七拆八拆,瓦和砖都能卖钱,慢慢的就只剩下一间,连院墙也不必再有。

梁川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正伸着脖子张望。

那人机灵的很,又或是已经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儿,梁川脚步声还没近,他就转过脑袋看过来了。

见果然是梁川,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变得愈发亮,在黑夜里像两颗星子。

“川儿哥。”陈小幺叫他。

说着,把门拉开,让梁川进屋。

小傻子虽说笨,但可警觉,轻易不让不熟的人进屋。

上回在河边被郭大志逮到,也是属实玩水玩忘了形,醉汉力气又大,他才没挣开。

若放平时,看见那样的人,他早跑的远远儿的。

梁川顿了下,往里走。

虽说都是男娃,但两人现在好歹有个没戳破的亲事在这里,如今陈小幺屋里没个长辈,照理说,梁川不该进他的屋。

可陈家又没院子,外头就一个破篱笆,进不进没差别,梁川就还是进去了。

梁川不是头一回进陈家的门。

进了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陈设,但收拾的还算干净。

陈小幺拿了锅碗铲,梁川抱了炉子,两人到了屋外生火。

梁川把背篓放在一旁,又一样一样的把带的东西拿出来。

等处理好的山鸡被放在火上烤了一阵,渐渐飘出肉香来,陈小幺才忽然出声,像刚意识到梁川过来做什么似的,傻傻问,“又有肉吃啊?”

梁川侧过头看他。

天冷了,陈小幺少在外头跑,又因为如今梁川总是过来,所以他连柴火也不用再捡,一身的棉袄棉裤穿的整整齐齐的,半点脏污都没蹭上。

头上有一顶旧帽子,脑袋小,那帽子戴在他头上,有些不稳。

陈小幺就跟那晚在山上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蹲在火堆旁,抬眼看着梁川,一张小脸白的很干净。

梁川回想着,竟似比方才在山上看到的大雪,尤要白上几分。

这么多天了,若说起先有了向陈家提亲的意思,是因为家里人催的急,他又恰好看陈小幺不讨厌——加之在陈阿奶面前鬼使神差应的那一句。

可现在。

梁川看着少年的模样,黑漆漆的眉,弯弯的眼,他吸了一口气,鼻腔间仍有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气。

“嗯,又吃肉。”梁川给他扶了扶帽子,想了想,又问了句,“你想不想天天都有肉吃?”

陈小幺眨眨眼,傻住了。

雪夜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隔壁马家院子里的几声狗吠。

陈小幺咬了一口山鸡肉,嚼了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梁川,又连忙垂下去,没立刻答话。

梁川只静静的看着他。

陈小幺干脆稍稍转了个身,抱着鸡腿,背对着梁川吃。

除去头两次见面,陈小幺难得在梁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抗拒。

他不经事。就像村里的老人们说的那样,是个小傻子。

可就算是小傻子,陈小幺心里头,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的。

陈阿奶常和他说,送上门来的白食吃不得。

说小幺你要记得,要是有人说要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跟他走,去做什么事情,可千万得留个心眼儿。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银子多好的东西,别人不给这个、不给那个,怎么就偏给你呢。

陈小幺一直把这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刚刚梁川的话,便让他生出一点懵懂的警觉来。

虽说梁川给他吃肉也不是第一回了,那天在山上过夜,他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吃那么大的鸡腿。

肉多贵啊。陈小幺知道的,肉可是要拿银钱换的。

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吃不起肉,梅子她们家却能割一整块肥肥的五花肉回家,就因为梅子家有钱。

她爹会摆弄算盘珠子,在镇上的绸缎行做账房先生,一年能往家里拿好几两银子。

于是不知何年何月,陈小幺心里,就默默的把肉跟银子化了等号。

梁川说要每天给他吃肉,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要给他好多好多银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陈小幺不说话,梁川也不催他,顺手拿了一根铁钩子,拨着炉子的断柴。

陈小幺时不时的偷偷抬一抬眼,瞅着青年分明的下颌轮廓,心里纠结不已。

他觉得梁川看起来不像是会说瞎话骗人的人,可是又实在不信有人能天天给他吃肉。

陈小幺磨磨蹭蹭的啃着鸡腿。

可鸡腿再大,总归也是有吃完的那一刻。

磨蹭完了好一会儿,陈小幺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天天是多久呀。”

梁川拨弄着炉钩子的手一顿,道:“天天就是每天。”

他抬起眼,眉跟发的颜色都深,眼神也同样如墨一般,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又有一点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温和:“你想吃就有。”

陈小幺呆呆的和他对视,其实已经吃的很饱,但是听了这句话,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梁川就看着他细细的颈子动了一下,还像个没长开的小孩儿,喉结几乎都看不到,细嫩的脖颈上平滑一片。

这句话对陈小幺来说诱惑力太大。

他望着梁川,心里纠结着纠结着,差一点就要答应了,正要点头,结果就在这时,后头传来一点响动。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梁川背过来的那只竹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有坨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在往外头钻。

是那只从山上带下来的兔子。

陈小幺从台阶上站起身,走到背篓旁边,弯腰将兔子抱了起来。

兔子又小又白,伤了一条腿,胆子很小,被抱起来挣都不敢挣一下,蜷在陈小幺怀里瑟瑟发抖。

陈小幺拿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兔子的毛,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梁川,语气有点急的道:“但是不要吃它,好不好?”

梁川说天天给他吃肉,陈小幺就以为,这兔子也是拿来吃的。

“我明天可以不吃肉的。”少年一双大眼睛恳切的望着他,巴巴的道:“别吃它,好不好?”

目前为止——

川眼里的小幺:马上要过门的媳妇儿

小幺眼里的川:跟着他就有肉吃的大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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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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