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周启尊问。
张决明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过头看周启尊,勉强扯动嘴角:“没事,你快进树林里。”
表情比哭还难过。周启尊啧了声,当下也没时间说什么。
“那你小心点。”周启尊撂下这句,拔腿往树林里跑。
突然,九婴的哭声在上空响起!这一声叫得凄惨,直叫人背心发麻!
“来不及了,九婴来了,快跑!”张决明两步蹬上树干,借这一脚的力气,他整个人像火箭一样蹿出去,直奔九婴!
天上的九婴疯狂呼哧着剩下那只翅膀,从远处扑棱过来。一只翅膀,它无法保持平衡,飞得颠三倒四,横冲直撞,九颗脑袋也不停地摇来晃去,像嗑大了□□,比拨浪鼓滚得还欢。
周启尊无暇多看,竭力捯饬两条疲累的腿,却渐渐跑不动了。他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睛也越来越花,胸腔滞着一口闷气吐不出去,再这么下去,跑不出几十米,他就得一头栽地上。
轰隆一声,头顶喷下来一道粗大的水柱,冰凉地劈头砸下,周启尊后脑勺被砸得剧痛。这滋味堪比生生挨上一记重锤,他眼前一片煞白,几秒内没有意识。
“周启尊!周启尊!”
周启尊眼皮动了动,他浑身都是水,冬天衣服厚,吸足了水格外沉,赘得他骨头都在疼。
一口气喘得心肺就要裂开,周启尊被呛了下,努力给眼皮翻起来,这一睁眼他瞬间吓清醒。
他竟不知何时双脚离地,被九婴用尾巴尖勾住背心,吊在天上飞!
周启尊瞪着下面一片漆黑的大地,那些山石丛林黑黢黢地潜没在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高度要是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身后忽然有股灼热的红光腾起来,周启尊一动不敢动,强扭脖子望一眼......九婴的一颗脑袋张开大嘴,正在往下喷火!
这东西,又能喷水又能喷火,周启尊真想剖开它肚子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构造!
“周启尊!”
是张决明的声音!周启尊赶紧应声:“我在这!”
周启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在张决明听见了。
“你割它的尾巴......”
“什么?”周启尊又喊一声,总算找见了张决明在哪。
张决明居然整个人吊在九婴的一颗脑袋上!
他手里那烧着烈火的铁鞭子拴住了九婴一颗脑袋,人在高空中荡秋千,身体不断碰撞九婴坚硬的鳞片。
周启尊看着都觉得疼,那鳞片可是硬得连刀子都捅不进去。
但张决明没有丁点儿反应,他还在拼命朝周启尊大喊:“割它尾巴......我接着你......”
高处冷得令人窒息,狂风肆虐撕扯,周启尊怀疑自己耳朵已经没了,他听不清楚张决明喊话,但还是从仅捞来的几个字里咂摸出了张决明的意思。
割九婴的尾巴。这一割他必定会掉下去。
周启尊手里紧紧攥着张决明的刀子。这一遭都上天了,他竟然还没给这玩意丢下。
周启尊惊讶地发现,他刚才被九婴的口水砸了个透心凉,但这刀上的血却并没有被冲掉,甚至发出鲜红的血光!
周启尊又看了眼下头——黑暗,像无边无际的深渊。
他倒口气儿,小声嘀咕:“你可要接住我。”
同时,飞快抬起胳膊,小臂绷紧,反手朝九婴的尾巴狠狠割去一刀!
这一下真割进了九婴肉里,九婴发出痛苦的嚎叫,尾巴疼得到处乱甩,没两下就把周启尊给甩了下去!
失重的滋味不要太差,周启尊只觉得一阵恶心,心肝脾肺全从肚皮下颠簸起来,似乎只要他一张嘴,就都能一个接一个地当空呕出去。
后心忽然被稳稳地托了一把,周启尊的五脏六腑归位。他转头,看见张决明毫无血色的脸。
张决明接住周启尊,将周启尊往怀里揽紧,另只手还握着铁鞭子,鞭子另一头仍旧拴着九婴的脑袋。
张决明的喉结滚了下,声音微微颤抖:“抱紧我。”
刚说完,张决明就感觉到腰结结实实被圈住,周启尊很听话地抱紧了他。
张决明胳膊用力,竭力拽了下鞭子,九婴那颗脑袋居然硬生生被他给勒掉了!
掉了一颗头,剩下的八颗头更疯狂地扭动,张决明顺势在九婴另只翅膀抽去一鞭,它这只翅膀也烧了起来,这畜生彻底没法飞了,八头朝下往地面栽。
“那是......”张决明忽然睁大眼睛。
九婴被他勒掉的那颗脑袋张开大嘴,竟吐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金牌子。
“难道是赤金令?”张决明心思电闪。
坠落中,张决明手掌叩住周启尊的后脑勺,将人死死按在自己肩头。
周启尊鼻子戗在张决明肩膀上,在这风驰电掣的紧要关头,他居然又闻见了张决明身上的香味。
这味道拨弄他紧绷的神经,一瞬间让他想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晕过去。
周启尊咬了下自己舌尖,被疼痛刺激,才又清醒过来。
而张决明已经再一次甩出手里的铁鞭,勾上那块金牌子。他将牌子拉过来,手心火光闪烁,铁鞭消失,金牌落入手中。
“真是赤金令。”张决明一眼看见那“镇”字,心头猛一咯噔。
赤金令,幽冥三尺下赤金所冶,乃阴鬼符,可镇八方妄邪,驭三千厉鬼。
已消失了百年的圣物,怎会被九婴含在嘴里?
张决明当下没法细想这诸多蹊跷,九婴已经轰隆一声摔去地面。
它将土地砸起一阵滚滚烟尘。大地边临一条河水,原本黝黑安静的河面被震得波澜大作。
那颗断头紧接着掉在地上轱辘过几圈,随后化成灰烬。
转瞬之间,张决明和周启尊也掉了下来。
他们的落点在河岸另一边。这边岸窄,但他们运气还算不错,摔在河边最粗的那棵大树上。树杈子划破衣服,周启尊的外衣有好几处裂出了鸭绒。
张决明的后背磕到树干上,他发出一声闷哼,身子飞快拉蹭树皮往下滑,周启尊赶忙一刀戳进树干里,减缓他们摔落的速度。
刀刃在大树上剌下一道深深的刀痕,张决明用一条胳膊搂住树杈,将树杈夹紧于腋下,他们这才停下。
周启尊大喘一口气,问张决明:“还好吗?”
张决明侧过头咳嗽两声,喉咙里滚上一股腥甜:“你伤到哪了吗?”
“......我没事。”周启尊心思钝了钝——张决明该是伤得不轻。
想来也是,刚才那一波,普通人的内脏早就八花九裂了。若不是张决明护着他,他现在肯定已经内出血......不,肯定已经死得稀碎了。
“先到树上。”张决明说。
周启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翻身坐上树杈子。张决明两脚前后开立,在离他最近的那根树杈上站着。
周启尊忍不住盯张决明的脚,不知他这是什么功夫,站在一根树杈子上竟稳稳当当的,身板笔直,不偏不倚。
九婴从对岸爬了起来,它尾巴被周启尊割出个很深的口子,那布着鳞片的皮肉外翻,不断涌出黑红的血。因为疼痛,它发了疯地甩尾巴,一声声愤怒地哭吼,河水大震,朝天迸射出几道水柱。
水喷到半空,轰隆一声兜头泼下,周启尊和张决明都被淋了满身满脸。
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被冻得硬邦邦,寒冰一样贴着皮肉,周启尊冷得嘴唇发紫。他正要把冷衣服给扒了,头顶突然罩来一圈暖热的火光,很温柔地将他包围。
周启尊仰头看:“......”
他脑袋上,正擎着一团暖煦煦的火团子在烧。
“它不会掉下来把我烧成灰儿吧?”周启尊艰难地问。
“不会。它听我的。”张决明转头,垂眼看周启尊,声音哑得厉害。
两人距离很近,张决明满脸都是水,乌黑的碎发紧贴眉角,黑色长睫上也沾着水珠子,微微一眨眼,就像一颗沉默冰冷的泪滴,不轻不重掉下来。
太狼狈了。张决明憔悴得要命。
周启尊皱眉:“你真的还行?”
张决明转回头,看向对岸狂躁挣扎的九婴:“没关系,我能处理,你别担心。”
头顶的火团熠熠明亮,烤得周启尊浑身暖活过来。他低骂一句:“逞英雄不是这么玩的。”
周启尊努力瞪着九婴:“这玩意怎么办?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
“你别动就好。”张决明说。
周启尊:“......”
张决明胸口忽得一阵抽痛,让他差点弯了腰。
额头上渗出冷汗,张决明知道当下情况不妙。
尽管他折了九婴的双翅,又拧掉了它一颗脑袋,但这孽畜到底是上古凶兽,吃了这么大亏,已然被激怒,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凶残的反击。
可他自己却几乎筋疲力竭,单靠“挞罚”,很难再讨到便宜。
张决明低头看手里的赤金令。现在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天地圣灵,望能恕他这大逆之罪。
“它要过来了!”周启尊大喊。
对岸的九婴几个滚儿冲进河水,它在水中猛烈地翻腾,有三张嘴都在往外喷火。
一道道烈火栽落地面,将周遭的土地烧焦。
“九幽恶灵,听我诏令。今唤尔等怒恨,生杀掠夺,残戾不仁,引地狱之业火,出入幽冥。”张决明将赤金令举起,对向九婴,“鬼门,开。”
他话音刚落,赤金令发出一阵刺目的金光,周启尊被晃得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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