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程怜生出征的那天。
他领了三万兵马，有一只队伍已经先行前往南国了，程怜生是第二批，如今只待他整顿好就可出发了。
临走前，程怜生还见了周鸯一面。他的神情格外依依不舍，抱着周鸯好久都不肯撒手。
“央央，你要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你不要乱跑。”
周鸯被他抱在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只当自己是个温软的抱枕，听不见话也说不了话。
程怜生对此很不满意，他习惯性地去捏周鸯的下巴，强行抬着周鸯的脸亲她。亲完了也不松开，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周鸯，怎么看都看不够。
周鸯推了推他，推不动。
“央央，你答应我。”
周鸯一言不发。
“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杀了周逸春，用他的血来祭军旗。”
周鸯闻言只好轻声开口:“嗯。”
听到周鸯答应，程怜生脸上便勾起一抹笑。他问周鸯:“之前给你的糖吃完了吗？”
周鸯摇头。
“不用省着吃，等我回来再给你带些另外的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待我从南国打仗回来给你带。”
“我没什么想要的。”周鸯略一思忖，又补了一句，“你……刀剑无眼，你小心些。”
“我知道的，任谁都不能伤我一分一毫。”程怜生与周鸯额头抵着额头，低声快意地笑着，“央央是我的，我也是央央的。除了央央，谁都不能伤我。”
“央央，舍不得。”
他蹭着周鸯，声音低不可闻。
“等我回来，央央。”
程怜生走后，阿芸搬来了帐子里和她同住。阿芸之前和汀兰住在一起，但程怜生如今打仗去了，怕周鸯一个人在帐子里觉得孤单，又怕她偷溜跑了，就嘱托阿芸过来陪她。
木枫也没有跟着大军去打仗，被程怜生派来当周鸯的小护卫。
“木枫，你别这样瞪着央央阿姐。”阿芸眨着眼戳了戳一旁的木桩子木枫，“凶巴巴的，吓人!”
“你笑一笑，不要板着一张脸啦。”
她伸手去扯木枫的脸，两只手同时一拉，木枫被迫挂上笑脸。
“你少动手动脚啊我说!阿芸你轻点、轻点，疼!你手劲儿那么大干嘛!”
木枫被她扯疼了，歪牙咧嘴地嘶嘶抽气。
阿芸笑眯眯地道:“疼才长记性呀。”
他们三个正走在外面，周鸯想出来散散步吹吹风，阿芸挽着她的手陪她，木枫也自然得跟上怕周鸯跑了。
见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周鸯心里的郁气也散去不少。
来塞北这么久了，她没出过几次帐子。仅有的几次出门，留下的记忆也大多算不上美好。
细细算来，这还是周鸯来塞北之后难得身心愉快地走在外面。
塞北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周鸯闭上眼感受四面八方吹来的清风，抛去了那些扰人的思绪，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这广阔的天地之间。
天地苍茫辽阔，自己身如浮萍，渺小若蝼蚁，再大的事儿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
程怜生带着大军一路东行，夜间时找了个地方稍作休息。这一路周逸春都被他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
篝火烧得旺，火光映在程怜生和周逸春两个人的脸上，风吹过他们二人的鬓发，又吹过面前的烈火。
程怜生忽地出声道：“我在洛城城墙头上收敛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周逸春闻声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他问道：“你把她葬在何处？”
程怜生没答，他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日后离央央远一点，她从前或许是你的妹妹，但她现在嫁给了我，是我的妻子。我既然把她找回来了，就不可能再放她离开我身边。”
“如果你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侧首，俊朗的眉目显得有些冷漠，“毕竟你不知道你的妻子埋葬在哪儿了不是吗？”
“当然，你若是对你的妻子不管不顾，那我也没法用这个威胁你。”
周逸春沉默不语。
他本就有伤在身，又跟着大军一路跋涉，脸色苍白憔悴，尽显疲态。
他想起妻子尚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又想起还在塞北等待他的周鸯，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当初他能再多坚持几天，坚持到朝廷的援军过来，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如果他能提早将妻子和周鸯安排人护送出城，还会有今日之下场吗？
周逸春闭了闭眼。
程怜生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抬眸瞥了他一眼。他看上去神情颇为痛苦，但程怜生想，那也与自己无关。
许久后，周逸春独自坐在篝火旁，低声地说了句话。
“周鸯是我妹妹。”
“我答应过她，会带她回江南。”
“哥哥！”
“不要！”
周鸯做了个噩梦，梦里周逸春被万箭穿心而亡，尸体倒在战场上，被程怜生骑着马带着军队从他身上踏过。
那梦太骇人，也太真实，仿佛终有一天程怜生会对周逸春下手。
她惊坐起，呼吸急促，衣衫背后皆被汗水濡湿。醒来时，帐子微微透着光，外边似乎已经天色半亮了。
周鸯睡不着了，便枕着枕头静静地看着桌子上那未完成的穗子。弄一个穗子不难，她编得慢，才好些天都没弄好。
程怜生自出征后就再没了消息，周鸯每日呆在帐子里，接触的人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个，除了汀兰阿芸就是木枫，他们三个对军事都知之甚少，就算想告诉周鸯消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告诉周鸯。
程怜生他们究竟走到哪儿了，哥哥是否安好，塞北和南国的战争形势到底如何……周鸯一无所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鸯捂着胸口，那里挂着一枚玉佩，是她及笄那年周逸春送她的及笄贺礼，被她一直贴身挂着，从未取下。
玉佩温热，染上了周鸯的体温。
她握着那玉佩，心里祈求各路神佛保佑，愿哥哥早日平安回来，愿他们兄妹二人可以如愿以偿逃离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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