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拂晓(三十六)

吃过茶说着有事,阿光早已出院子去了,又留下一两句谢扰的话,与冬葵交了盏,明日再来请安。那柴眉蒸脸蛋儿的冬葵哦他一声,接着道:“郡主,不进房?”

殷漱看着夜色,指不定他哪时回来,赖在这里,不和趣的样子,点了点头,芦管指头打算:不进房了,我们去望望四嫂子,你将房里的东西带来。

冬葵挨着上去,一面担心她肚里受饿,一面想着郡主竟然对房间产生抵触感,不轻易叫人打扫。

两人出去一路,转过一院,见前方花子栝的身影消失在盘花绿漆尽头,可巧见到两个小厮,这几日府里筹办新酒节的事,张塘早已安排小厮提裈做事,又令下嬷嬷好生扎酒囊,那库房里鸡零狗碎的事交与阿祖,厨房里烹龙炮凤交与阿宗,命他们对了事务,明日再来回禀。二人想起方才借着解手空隙,走至迎沣院的花圃说私话的事。

阿祖先问: “厨房里的事情可都归你管了不管?”

一语刚落,只听背后被拍了一下。

二人吓得掉头看时,正是花子栝回来整衣除草的当口。

两人挤眉弄眼,暗递思绪,有了法子。

阿祖不慌不忙,相问她道:“你从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拍我做什么?难道不许我俩来花圃不成?”

花子栝道:“许你们一派儿说话,难道不许我拍你们不成?你们这样鬼畏畏做什么事哩?我可拿住了你们躲懒,还躲到这里来了。”

阿祖正要解释。

阿宗连忙道:“老天不成全好事,我们正说着阿兰受饿的事。自上次盘展后,牵连了你,也株连了无辜,阿兰又被关起来了,四姨娘方才去看她,见她多日不曾进食,似犯了厌食症,要找医师看看她。四姨娘命我们平时拿个饭菜儿送过去。只是新酒节忙不过来,给张管事知道了,就要坏事了,不如找你帮忙。”

花子栝见二人脸色好忙:“我现在除草刷桶的,去往了厨房是臭的哩。”说着,她掉身走了。

阿祖没拦回来,只是喉音锋起:“我们来掩人耳目,送一餐是一餐,你不做一个吃的去?”

二人又气又急,出了迎沣院,却见殷漱穿径而来,忙向殷漱前面做礼,匆匆值岗走去了。

星月皎洁,银河在天。这各房已用晚饭,北野妫妫知是萧景澍过来,更加欢喜,亲自出来迎她。

“四姨娘,郡主来看你了,” 当时殷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柳儿笑叫着:“郡主,里边请。”

“郡主,吃过了吗?”北野妫妫踩着碎步过去,拉着她的手,殷漱点头时看一眼娥眉淡扫鬓堆蝉的北野妫妫及她身后柳儿行着礼。

北野妫妫笑道:“郡主,这是我娘和我弟弟,他们今日一早来府里送酒,我就想,怎么样也要接过来见一见面,母亲,这是郡主,郡主平时和二姐姐都很照顾我的,您不是总担心我,您看我的气色不是好多了吗?”

四姨娘母亲秦时杏温柔地看着北野妫妫,她弟弟肃着容看着殷漱。

殷漱微微颔首,唇角泛着温柔的笑。

“见过郡主,”秦时杏缓缓揖着,嘴里声气里都是笑容:“谢谢您照顾我女儿,”拘在腰前的两手推着:“淮儿,快给郡主请安。”

“淮儿见过郡主。”淮儿躬身做礼,平静地抬头。

只见殷漱手里遛出的话,那冬葵连忙译道:“郡主的意思是,你们快别多礼了,这按道理讲,郡主是晚辈,应该是郡主拜见姑婆才是。”

“都一样的,都一样的,”四姨娘的母亲白腻的皮肤上尽是笑意:“郡主方才回家,快进来坐着,”北野妫妫的手温柔地引着他们进来,赶忙退开一步。

“娘,弟弟,”四姨娘扶着母亲坐席,唤来柳儿,附言几句:“你先去吧!”

柳儿点头出房。

“四姨娘喝茶,”进来一个可爱的霓儿捧茶献果。

“四姨娘,你弟弟长得真好看,跟你挺像的,” 冬葵瞅了一眼道。

“弟弟在私塾里念书,他写的小诗在私塾里裱过呢!”

“真的呀!真聪明!”冬葵与殷漱不禁投去目光。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而已,”淮儿紧张解释。

“我也认识几个字啊,却怎么也写不出文章来,对吧,郡主,”冬葵笑时漏出一口洁牙。

这时,北野妫妫嗽了几声,秦时杏捏着手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殷漱手上划言:本不应该问的,但我见嫂子的气色不是很好,是哪里不舒服?”

“郡主,不满你说,我一直有些失忆的,有些往事就是想不起来,”北野妫妫道。

“四姨娘你要多休息,放松心情,你放宽心,病自然就好了,”冬葵道。

“多谢关心,”北野妫妫道。

殷漱手里提话:等过了新酒节,我找十映来给嫂子看看,到时候,我再和十映一起研究方子,或许会对我们的病情有帮助。

“哪能让你操这个心啊,”北野妫妫道。

“郡主说,这个不碍事的,”冬葵像殷漱身边的一朵解语花。

这时,殷漱取出回来路上买的砚台,冬葵接手道:“今日郡主逛街掏到一些精致的玩意,囤着就浪费,只成天压箱底,弟弟是读书人,送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北野淮明起身,北野妫妫和秦时杏起身拒道:“这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莫非是嫌郡主的礼太轻,”冬葵见机行话。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时杏道。

“那就别推辞了,以郡主跟四姨娘的关系,”冬葵已把一方砚台塞到北野淮明的手心:“四姨娘的亲人就是郡主的亲人,一家人就不见外了。”

“淮儿,还不快谢过郡主,”秦时杏道。

“多谢郡主,”北野淮明腼腆低头。

众人叙了话,再道了扰,殷漱一径回至自己的院中,路上想起阿光说的话。

殷漱进到厨房时,早见花子栝扎着布裙,身在灶台前,和面、揉面、饧面、抻面。将将半时,两碗宽粉面端到殷漱的面前,冬葵顾得别的规矩,遂犹犹豫豫后在碗里吃面。殷漱见花子栝再做一碗与汀兰,与冬葵坐在桌前静等,冬葵羡慕地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学到花子栝的厨艺?不多时,再出一碗宽粉,冬葵抢去送食,只留花子栝在灶台收拾残渣碎屑。

二人到得青荇院,就听到歌声,进了房时,她坐案前,案上点着一炉霉绿斑斑的檀香铜炉。铜炉边上一只没有捻儿的红蜡烛,红蜡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淌满水晶力士烛台。在一缕一缕青濛濛的火焰中,总能闻到一股股纱白色的呛人的味道。蜡烛旁一对小觚及一把把蘸了金漆的铁刷子。

汀兰见到她们来了,再一看冬葵端着碗面近来,她瞅着面条,眼中发晕,亦不下筷。冬葵把面碗端过去道:“你放心,栝栝做给你的,你等一会吃就凉了。”

这回汀兰吃着宽粉,眼里嘴里香,心里肚里苦,忽然想起什么,眼泪转在眼眶。

这一切殷漱都看在眼里,心底兜上一股一股的惑。

离开青荇院。

鬼使神差不知不觉来到前院的库房。

那阿祖出门接货,走了一会儿神,随手一盖,库房的门“嗒”地一下锁住了。

钥匙却忘在库房里了。

阿祖抱着一箱新进的皮货,站在门前发怔。

路过的嬷嬷们拥来,想方设法,动不了门儿。

小厮在人群里广发良言。

蔡嬷嬷忽然明朗郎笑起来,挤到阿祖的跟前朝他发起什么神秘善念,眼神一个劲地往门口瞟。

阿祖的眉头慢慢不鼓了,左右为难,奔到侧门的门口,朝着申屠曛摆摆手,叫他过来。众小厮很快想起他来,院里就有这么个帮手,众小厮一面请,一面簇拥他到库房。

申屠曛被推到库房的门前。

蔡嬷嬷眨着眼只顾着笑,小厮拉着申屠曛一面说,一面晃锁。阿祖希图打开库房,唇焦舌敞,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根木签一个劲儿地塞往申屠曛的手里。

众人一力撺掇申屠曛打开这把沉重的铁锁。

申屠曛的双手,方才搬货发红,额边密密汗沫。

他低着头,摸着拐子,抿着嘴唇,一只手把怀里的箱子放在地上。

众人悬悬而望望着他奇怪的脸色,望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他的红拐子。

周遭一下寂了。

申屠曛做出决定,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里映出他们的举首戴目,他自己心底的考虑皱开延及到脚。

他双手搓了搓,拭了一下锁子的重量,向阿祖要一根细木条。

他举着锁子看,不言不语像举着一块特别烫手的烙铁。

众人目光随着他的驱使,觑着他的一抬一落。

里里外外的小厮婆子跟来,挨挨来看。

只见他的尾指拖在锁头后,木条顺着锁孔往里溜,只他耳朵一记,闭上眼睛,手中一晃。众人没来得及辨他极快的手上功夫,库房的门被打开了,锁头还在阿祖的手里。

当时,闹不住的“啧啧”在众口里盛起来,啧他功成名遂的样子。

他从合群的人丛里出来,低着头,倚着红拐子,往门口走去。

蔡嬷嬷的目光饱着深笑,朝着小厮们眨眼深瞟。小厮心领神会,笑容难移,蔡嬷嬷漫不经心缀一句:“这样会开锁的郡马,大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是啊,是啊,不知道他替多少人开过锁哎,这可是下人做的事。”

大家都笑了起来。

申屠曛站住了。

他的一双眼里有冷,盯了蔡嬷嬷的脸,睨过人丛,嘴角缓缓出一弯沉沉的笑。

蔡嬷嬷笑旺的脸渐渐木起来。

一声“咔嚓”,细木断了,闷断在他的指间了,他用力把两截细木扔到前面的树堆里,都说租税的毒害比毒蛇厉害,他像是扔出一条条带刺的毒蛇。

那一瞬间,殷漱看见他的虎口闪着半些点儿的红渍,她的眉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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