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陀不动声色道:“夺味针,你已青出于蓝,不用再教你什么了。”
陀轻轻转着指尖银针,忽然歪头一笑:“父亲,不怕我...用这家传绝学,掀了陀家百年招牌?”针尖映出她眼底哪还有半分女儿娇态:“ 她这样一个太好取命的人,真是糟蹋我的针,” 似看一个陌生人:“我使得这样好,你就不怕我不念父女之情,将陀家暗器公之于众吗?看看多少被我残杀的冤魂家眷来索命。”
老沙陀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作风。”
“父亲啊...”她忽然低笑,银针在指间翻出花样,“女儿最拿手的作风,不就是把活人变成针里的冤魂么?”
他看着她,这一次他眼色复杂,出口却淡若清风:“饶她这次。”
“饶?”银针突然抵住自己心口,“那谁饶过...活不过廿五的陀家女子?”针尖刺破衣料,绽出一点红:“我往后该如何续命呢?如何替父效劳呢?哦,看来也不用了哦!”
老沙陀袖中手攥得发白:“嫁人吧!为父...这是父亲最后的请求。”
陀轻轻额头抵在父亲的肩头:“女儿这身骨血都是您的...女儿这条命,您随时可取,”抬起脸却笑了,“可您要推开我,让那女人占了我的位置,活成我梦里的样子?父亲,我与你血脉相连,那个女人呢,她有什么好,你从来知道我不会违抗你的命令”
“轻轻,你放过续儿,嫁给禚靳,禚山王知道续儿的秘密,杀了禚山王,你就自由了。”
陀轻轻眼里喃喃:“杀禚山王...换自由…自由…父亲…你一直只当我是你手中的一根针吗?可是······父亲,我的心并不是一根针,它也会疼。” 她抬手按在心口,那里竟似渗出血来,原来最利的夺味针,早扎在心上。
“你出生时,这是为父为你着备的“醉人红”下的想容酒,父亲过去没喝,这次,你愿陪为父一起饮吗?”
陀轻轻犹豫着见老沙陀将酒搁在桌上。
陀轻轻坐在老沙陀的对面。
老沙陀摆两盏碗:“父亲知道,你不喜欢雪叙,可是轻轻,出嫁前与她一些好脸色吧,你向来都是乖女儿!”
陀轻轻看着老沙陀饮酒,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为一个女子自乱阵脚。
老沙陀递来酒盏:“陪父亲饮一场。”
陀轻轻仰颈饮尽,喉间烧灼分不清是酒是血。
第二碗递来时,她突然按住父亲手腕:“这杯...该敬谁呢?”
老沙陀斟满酒盏:“这杯,为父敬你的孝心。”
陀轻轻仰头饮尽,眼前已泛起重影。又一碗递来,她踉跄跌坐,耳畔是父亲絮絮的往事,初见时,她满身是雨水,学针时她天资卓绝...…
房中散着酒香,酒香氤氲中,陀轻轻醉倒了。
老沙陀将醉酒的陀轻轻抱起来,扔在床榻之上,陀轻轻脸沉进被褥里,老沙陀扯开她的里衣时对着门外说了一声:“进来!”
弓背小奴爬进来,领了命令,爬上了床,全身覆了上去。
老沙陀一脸阴沉走出房门,仰天大笑。
后半夜,陀轻轻醒时,发丝凌乱,她那样伤心,那样死心。
烛火噼开灯花,彩盒里躺着两张赤红庚帖。拿过庚贴,含泪淹撕,炭盆里火舌舔舐“天作之合”四字时,夺味针久未饮血,反开始噬主。
镜中灰败的脸,哪还是灶前颠勺的女子,分明是被毒针蚀空的皮囊。
大婚前三日,大雁坞送来三十六抬聘礼。
她坐在一顶花轿之中,掀起轿帘,抬头想的是什么呢?
她睁开眼,推开凤冠下一排玉珠,踏进大雁坞之中,似乎抛了过往。
婚房之内,静静坐着,不苟言笑,从门缝中跑进来一只通体发亮的黑猫。
陀轻轻扯开凤冠端在榻上,拣喜盘的花生去喂猫,来不及抱它起来。
禚靳醉醺醺至新房门口,黑猫识相溜出门去了。
两人喜袍在烛光下斑斓闪闪。
陀轻轻坐在床沿,顶着歪歪凤冠,梳着高髻,不见新人喜容,只是一张白面。
禚靳立在她面前,盯着面颊,伸向着她,却瞬间滞了滞:“新娘凤冠,夫君来摘。”
陀轻轻揽过凤冠,却被他抓了胳膊:“摘了就摘了,早些认识我。”
陀轻轻只是点了点头。
禚靳展眉,脱下喜裳,甩手一扔,坐进红鸾帐里,侧过身:“还不做你该做的事吗?”
陀轻轻抬起眼皮,他却搂她入自己怀里,髻钗滚地时,抚着她的面容,直视他的眼睛。
禚瑜盯在她的身上,看着她乖顺靠进自己的怀中,她伸手抵在他的下颏:“你说,我不是来嫁你的,是来杀你的,你可信我说的话。”
她调戏着他的肌肤,挑开他里衣上的结,她俯身推倒他,她的整脸盖住他的面颊,看不清楚他此刻的容色,语声沉沉:“你,真想要吗?”
她撕开禚靳的衣袍,抓向他的绦子,一把勾起他的绦子,将他推向床心深处。
拆带解衣啃肩,不多一时抚成。
一勾一回追拆越来越浓了。
她微微撇头,喘息镇定,他耐着性子,翻身替她盖上喜被:“做我的新娘,难受?排斥我?”
他为她揩去额发的汗。
他没等她一吱,头一仰,将喜枕端正来,就睡了。
将新娘剥得干净,就为了平静地睡在她的身边?
背过身去的陀轻轻,双眼红红,面颊白白。
当时禚靳也许想着,**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他们总归是会好起来的,毕竟,她已经嫁给了他,在她答应成为自己妻子的时候,她应该不在乎同榻的事情了。
大雁坞破霜时,陀轻轻正对镜描眉,铜镜旁搁着碗黑汤药,那是医女为陀轻轻熬的“安神汤”。
那柄本该握夺味针的手,如今只能勉强提起木簪。
簪尖挑起碗里珠,水光映着西墙,那里有道暗门直通军营。
自三日前发现这秘密,她夜夜在此着妆,实则思量着逃亡路线。
深目洲国王送来的美人被安置在偏房。
陀轻轻正撞见禚靳将最后一箱珠宝退回。
“爷,不如留两个?”陀轻轻故意说道。
“我这里不缺装饰,”禚靳取出只镯子回她腕上。
当夜,陀轻轻在菜圃遇见厨娘呈献一把菜刀:“听说夫人善厨,不如教教我。”
“改日,”陀轻轻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捂了捂嘴巴离开了。
陀轻轻在子时潜入书房疗伤,心口爬满夺味针的魂斑,立在月色里,咽喉横着根夺味针。
朔风卷着市集的喧嚣扑来。
陀轻轻裹着素色斗篷,在护卫下穿行人潮。
她本不愿出门,可禚靳出门前特意嘱咐她要做几件新衣裳。
“夫人,请看这匹锦,”布庄掌柜献宝似的展开料子,“正配您的肤色啊。”
话落,人群突然骚动。
陀轻轻只觉腕上一紧,已被两个彪形大汉拽进暗巷。
侍卫的刀光在人群中闪了闪,终究被冲散了。
强盗窝里弥漫着腐臭。
陀轻轻靠在潮湿的草垛上,观察着简陋的山洞。
油鼻子强盗推门进来时,她正用鞋尖在地上勾画逃生路线。
“小娘子倒是镇定,”强盗□□着逼近。
陀轻轻忽然绽开笑,纤指解开衣带:“大哥,何必着急?”在对方愣神的刹那,三针射入强盗耳穴。
那人还未倒地,已被她用裙带勒住咽喉。
山间月光碎成银河。
陀轻轻拖着伤臂奔逃,身后另一个强盗怒骂。
她纵身跃入银钩河时,想起那些年随军做厨的往事,那时的她还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爆王”。
水下寂静。
陀轻轻出水换气时,看见岸上的火萤散去,爬上对岸芦苇,发现这里适合出逃。
河流作响。
陀轻轻望着跳动的河流,将染血衣撕成布条包扎伤口,这是绝佳的逃跑时机。
“夫人,好雅兴,想去哪儿?”禚靳解下大氅裹住陀轻轻,“为夫陪你。”
低沉的声音惊得她猛然回头。
禚靳甲未卸,肩头落着雪,握住她颤抖的肩膀。
“爷,不是去了邻国?”
“接到密报就赶回来了,”他指尖拂过她臂上伤口,“我的夫人,岂容他人染指?”
山谷泛起青雾。
陀轻轻被抱上马背时,看见侍卫押着那个刀疤强盗走来。
那人脸上赫然有道陈年箭伤,正是她五年前在屹漠之战留下的夺味针痕迹。
“屹漠余孽,倒是会挑时候。”
马匹踏过结霜的荒草,陀轻轻靠在丈夫胸前,听见他心似战鼓,远处朝阳正刺破云层。
经过强盗劫人的荒唐后,禚靳与陀轻轻的感情耐人寻味,不似亲密更胜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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