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出手,他就没命了,”连山奈叉腰道。
“哎,臭儿子,最喜欢管闲事,要不是他管闲事,他会变成这样吗?你急什么急?”百里浪看向对面的殷漱。
“他被捆住法力了,这下想化出灵相也不行了,” 殷漱对游子吟说道。
“哎,我以为这里是战王的地盘,蓝阕不会来,捆了也好。四大仙洲和四大鬼洲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要被鬼发现,仙人闹事,可就没那么容易结果了,”游子吟道:“看着高高在上的仙官跌落鬼尘,可比什么戏都好看。而且他法力受封,就连法相亦不成形了。”
游子吟弯着脊背,后退了些:“我们溜吧,四大鬼洲都是蓝阕的地界,封他修为不过举手之劳。”说话间,望过殿柱前的铁笼兽,绕链发出碎鸣。
半日闲忽然暴起发力,面肌一紧,怒意深深勒进腕骨。
玉帘后传来蓝阕带着笑意的话:“今日新得的活彩头,赏你们开开荤。”
帘后香炉腾起紫烟,映得他的身影明明灭灭。
却见群鬼次第躁起,将喉咙的声劲尽数吼出来。
夜叉踩跃起来,堪堪抓过他飘动的衣袂,腥息喷在半日闲的足踝:“小郎君,这靴子倒是稀罕物!”
那只鬼用骨扇掩面,眼中跳动着贪婪的幽火:“这身精血正旺,剥了面皮制血衣正好!”
旁边酒糟鬼拍着肚皮,涎水将前襟浸得油亮:“瞧这细皮嫩肉的,清蒸最是鲜美!”
链鬼挤到前排,独眼中尽是怨毒:“叫你不知天高地厚,敢在主子头上撒野!”
半日闲不屑一顾,双眼点点寒芒,原来他早将剑符藏于舌下,此刻正化作寸寸金光在齿间流转。殷漱恍惚看见铁笼阴暗潮湿之隅,那只大汤圆蜷缩其间,微弱悲鸣,倒像初睹“鬼”形。
殷漱又听得门外叮叮当当的响声,群鬼迎着一个绿色身影来,那人发峰高耸,冲天炮发式中横着数根红骨,面容生毛之处,竟油光可鉴,白齿镶钻之间,竟晶亮溢彩,笑着说道:“蓝伯,困困来晚了,”她停在帘前道:“王宫已备好宴了,只待您移步了,不会让您失望。”
帘后茶烟在案上轻旋半圈。
“可,”
困困说道:“此人凶相,心术不正。虽眼下偶有善举,可是命数乖戾,时久必累恶堕道,终难善终。切莫姑息。况且蓝伯难得来‘怒都’,就拿这个不识趣的开胃,谁运气好,打赢了,就拎回去玩。”
擂丞道:“战王的话,我等自然从您。当折其非,纵拒亦不可止。”
擂丞叫备拳头,一面请战舒眉等坐定,一面拍了拍手,侍从搬将铁笼来,意欲放出里头的铁笼兽。
殷漱看看战王,猜着她的身份。
不多时,擂台焚起一炷香,困困上椅坐了,见蓝阕不睬不言,以为他无聊了。
铁笼顶端的半日闲被锁链悬空,成了新赌局的活彩头。
拳场内开始下一轮赌局。
殷漱见二十百根红梅桩森然矗立,桩身玄铁,斑驳结着暗苔。桩顶残存着未拭净的痂,经年腥味渗进木质。虽显古旧,却仍透着一缕冷香,似有若无浮动在擂台上。
红梅桩上,铁罗汉正将一名挑战者震下擂台,骨裂声混着台下众鬼的喝彩。
那秀才蜷在角落,却无人多看一眼。
游子吟在台下踱步,拳头攥得紧:“糟了,再拖下去,那书生怕是要被活活拖死,延误治疗?我们是砸钱赎人,还是直接掀了这鬼擂台?”
殷漱忽然问道:“游子吟,你力气如何?”
游子吟一怔:“时灵时不灵,若对方是头蛮牛,我就是棉花,若对方是棉花,我就是大力水手。你呢?”
“我腕力尚可,”殷漱望着红梅桩上暗苔,“只是从未与恶鬼正面搏过拳。”
“巧了,我揍鬼的经验也仅限于醉汉斗殴。” 游子吟眼珠一转,忽压低声音,“不如这般,你既擅腕力,就去邀那群小鬼掰腕子救半日闲,闹得越大越好。我趁机破了铁罗汉红梅桩的阵眼来捞秀才,调虎离山!”
殷漱望着梅桩,缓缓点头:“好,我来周旋。”
游子吟道:“这鬼地方只认拳头不讲理。小心。”
殷漱道:“好。” 拨开哄闹的鬼,径直走到擂台前:“不若我同诸位比试比试,若我赢了,那小郎君归我。”
众鬼哄笑,喷出腥气。
青面鬼甩着腕骨嚷道:“红梅桩的规矩,拳不见血不休!”
另一只吊睛鬼舔着嘴唇凑近:“小公子的手腕倒是得很,看起来挺好吃啊。”
“又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哈哈哈哈…”
殷漱不语,去到桌边,抄起一堆盆里的粉,搓了搓手,粘腻裹住手指,闭目默念什么,再睁眼时,正对上两鬼交头接耳,它们竟在比较谁腕上腐肉多些,好方便上场。
擂丞忽贴近玉帘,帘后传来几声低语。擂丞直起身时,满场鬼眼为之一滞:“请诸位静一静,蓝伯有令,蓝伯说,今日心情好,想与大家切磋切磋,谁赢了他,谁就带走今日的彩头,清蒸红烧,全凭处置。”
擂丞话音未落,群鬼已骚动起来。
有老鬼的骨杖当啷落地:“千年不曾见过蓝伯亲自下场?”
桌旁,青面鬼的齿间磕得响:“赢了真能处置那呆子?自行蒸煮?”它凸出的眼球转向柱子,“那呆子什么来头?”
“谁跟蓝伯打擂啊,那一定会输啊。”
“也不一定,要不大家试试,”
笼顶传来“咣当”铁链声。
半日闲挣得满面通红:“混账!我岂是...岂是你们的彩头...…”话卡在喉头,才惊觉失言。半日闲看看大汤圆,大汤圆闻群鬼将捕主子烹食,褪去懵懂,甚怖非常。
台下顿时荡开一片媚笑。
女鬼们舔着乌紫指甲:“小郎君说得对...你当然不是彩头……你是我们姘头,”笑声像蛇信过砖。
殷漱按了按突跳的太阳穴,又看了看叉腰的连山奈朝她使眼色。
百里浪伸着指头,指骂帘后蓝阕,正欲出去捞半日闲。
殷漱先踏前一步:“在下,愿试试看。”
闻言,帘后身影微微笑了,扶着把手,款款起身。
擂丞道:“那么就请这位公子,上前来吧。”
众鬼见擂丞向来对拳徒态度冷淡,却唯独对她毕恭毕敬起来。
众人自觉退开,为其让出一条路来。
鬼侍送来一只托盘,里头放着各色手套,方才倒没有想过要戴护具,接盘沉在桌上,随意拿出一只来,翻着暗扣,指尖在暗扣处微停,这护具恁奇怪。
看看笼顶半日闲憋得乱叫:“当心这些手套会吸修为?”
游子吟没能凑近她,眼巴巴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将将笑出声来,强自忍了。
众目睽睽之下,殷漱手中的手套忽觉千钧重,正欲穿戴,擂丞忽道:“且慢。”
殷漱问:“什么事?”
擂丞道:“蓝伯说,今日更改规则,您不需要打擂台,只需要戴着手套在那些匣子里找到赦免令牌就可以了。不过,请您带手套。”
这一个鬼道:“他是谁啊?不打擂台,还要开匣?”
那一个鬼道:“这是什么玩法?蓝伯要亲自杀了他吧!”
殷漱道:“请教开匣。” 望着如意踏垛,开匣这样的事,怎么开?还要带手套开匣?不就是一双手套吗?谁还没带过手套?
擂丞道:“蓝伯请您上去,亲自指点。”
拳场里顿时响起一片嘶嘶声。
有鬼嘀咕:“蓝伯亲自给人戴手套?这人怕是要倒大霉...”
“那人想干什么?”
“他到底谁啊?什么来头?”
“不打擂了,还能开盲匣?”
殷漱疑惑上阶,平台之上顿了顿,怔怔望着帘后的他,缓缓近来。
珠帘拂动,带着半枚面具,漏双眼睛。
她抬起眼来,昔日少年模样,肤色冷白,歪戴黑笠,随意束发。而今身量较从前高出许多,微微仰头方能与他相视。
那一袭织金翠蓝袄似夜海泛波,皂纱缠就的髻间数缕细辫,头部两侧月光石为耳,平添清辉。
正是阿孽。
轮廓已褪青涩,周身桀骜盛盛,此刻正戴着面具,望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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