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奇服模特,“担灵”者、抬棺材人都在骂秃布奴。
那草浪中一双一双长长的浑绿的枯手,扒开草墙,慢慢爬出来了。它们收紧沉重的麻袋,将袋口扭作一捆,托在肩上,扛着重重的麻袋自行走来。
殷漱道:“不是来抢轿子的,是来抢仙体的!”
百里浪道:“麻袋都备上了。”
有人道:“拿着麻袋,怎么不去盗坟。”
有人道“给我看看,这些个秃头鬼,想偷骨灰了?”
有人道“这不是晦气,这些东西扒祭品。”
殷漱万万没想到在欢都还能遇见这种喜欢吃仙的秃布奴,大家方才“笑丧”,眼下都在想怎么对付一群发着绿霉的盗奴。
一对一对幽幽绿眼包围过来。
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大杀一场。
百里浪暗暗一思,难道这么多的地仙还会害怕一群捡破烂的盗鬼。
殷漱思量,微微抬手,洁白的脖子上露出了蜜蜡色的结音锤,那结音锤自觉从她的脖子上滑下来,凝成一条龙息绳,龙息绳像小孩的辫子,从殷漱的掌上蹿出去了。
灵轿猛地压地,方才端坐轿中的琉璃烧女子竟是这一次灵化了的仙人的骨灰。
那结音锤百般变化,时而伪作尖斧,时而伪作扫帚,时而伪作箜篌。卧在殷漱的脖子上时,就像一条防滑链,上战杀敌又宛如透明的软刀。
龙息绳紧跟着它们的步伐,众人只见到“沙沙”、“簌簌”的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头落下。
众人哆嗦道:“杀那……那又来了?快杀?”
缠着轿夫的十只秃布奴被绞在地,百里浪一杆打飞一只秃布奴像在敲地鼠。
对方数量庞大,猛跳起身,蹿到殷漱的身边,百里浪使出一只凤翎把一只又一只的秃布奴捆起来,绑进轿里了,他对着轿门道:“安静!你们千万待着,要是出来了,可没法活了!”
众人附和一下,道:“对,我支持!”
秃布奴方要破开凤翎,灵轿剧烈地颠起来了。
没一会儿,结音锤旋空回来,乖顺缠回她的脖颈,殷漱反应道:“百里浪,你带着他们先走,这样的打法,明天也打不完,这些秃布奴是冲我来的。”
百里浪骂了一句:“那些东西真该就遭雷劈,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殷漱与百里浪对视交代一番,她疾走了,秃布奴也不围攻众人。百里浪握拳,咽了咽,心下无奈,便对剩下的仙民:“快走,你们跟上我!”
那一群一群的秃布奴爬进草丛去找猎物。殷漱在一片宿雾中,前方全是占地为坟的棺材,身后全是虎视眈眈的秃布奴。这些秃布奴的孽气太重了!她已无力再靠近一次!再杀一局!沾染孽气!殷漱踩着尖草,见到一条细细的蓝绸卧于草丛,她弯腰捡蓝绸,低头一看,两手一绕,指尖拨直,轻拉蓝绸,缠上手腕。
殷漱眼快,托地跳进一只脱皮的棺材,背靠棺材板,伺机而动。她想着找个地方,溶解孽气,再沿途找人,议及旁事。
倏地,那一片宿雾传来阵阵清音,满丛寂然。浮云在微凉的风中止摇了,满山群芳低头了,惊山鸟收敛穿树的羽翅去抱枝了,泥虫扑向穴地钻入干草的心脾了,此时,四方一点儿也不活泼了。
众树一默,寂无一声!
似乎被谁震慑到了!
是谁?
殷漱蓦地紧张,趴板而望,糊雾之中,驱风逐草之下,他的脚声,轻轻飘飘,忽忽若迷,越走越近,越来越近。
结音锤一动,就要为她征战。
那一朵蓝色蒲公英悠悠浮来。
那一双润溢指宇的手,抚住棺板,指隙缀一抹蓝色没骨樱。
他是谁?有意接近?还是无心经过?结音锤就在她的锁骨处潜伏着,等着发作。
唯独那只手,带着种种诚挚的邀请,送她一枝没骨樱。
这个……接还是不接!
拒绝对方的好意,还是冷漠的忽略?
他等着她的回应,她还没给他回应。
她似乎在考验他的耐心?
宿雾浮浮,地草摇摇,他不为所动以花代言着什么?
最终,她不由自主收下一朵没骨樱。见他掌上一只蓝色的星泽的引灵掌链,绕着白皙手腕。引灵掌链,链身以蓝银为主,配一块方冻石,链条缀着凶兽攀纹。
感到一股凉意自他的腕骨深处涌出来,每一根指像雨后岫玉。
方才打斗间,她体内的‘不息’沾了孽气,勉强一撑,险些摔倒。
她紧紧一抓。
他扶住了她。
望他一眼,帽垂里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他快她一步,轻轻挑指,只见死气沉沉的棺材化作玉阶,轻轻下阶,对方不着急,不冒犯,抬起手腕,抚腕而下,轻轻触着,似有一种相识已久的错觉。步步有度,从容不迫,似乎没谁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没谁能控住他的身躯,没谁能拢住他,哪怕只拢住半截影子。
这一身蓝袍的男人,戴一只黑笠,笠檐兜着蓝色流苏至肩部。挺直长腿,套着灵靴。灵靴绑着细细的蓝绫,靴筒上袖着密密的银珠,走停轻盈,时而鸣亮,时而鸣音。
她缩了起来,有了猜测,莫非他就是三危河下的桃花神?
她下阶一望,前方横尸,尽数不见了。
这时,草丛传喘喘兽音,循声而去,每行一步,声源易辨,她手腕一转,正欲拔锤,对方看透她的情绪,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温柔轻点一次,又温柔轻点一次。
殷漱恁地一愣,将心槽里的疑惑不解吞回去了,微微前行,循声而去,但见一只受伤的紫貂陷进兽夹,低啕呜咽,苦苦挣扎,她犹豫一下,最终走去,四下一张,蹲下来,那只小紫貂看见了他,反应激烈,比见到兽夹还要恐惧,恐惧达顶,猛地挣扎。
这么一来,殷漱更加好奇他的来历,欲摘他的黑笠望一眼了。
只见草凹里恁地起风,风过处,紫貂不见了。
殷漱后退半步,他的手托住她的后腰,她正想着法子,既不抓伤它又要收服它,回去烤泥鳅做汤面。
地上的兽夹意欲扑向她,被他一阻,兽夹一变,幻成一条九尺高黄金辫子的泥鳅。
身侧男子步行坚韧,又像历经沧桑,根本不把泥鳅放在眼里。
他到底是不是桃花神?
黄金辫子泥鳅有一对马蹄眼,眼迸黑焰,嘴吐赤火,巨口一开,喷出凉飕飕的黑焰。
蓝袍男子疾步一闪,闪穿高高泥鳅身体,黑焰顿消,簌簌地响,黄金辫子泥鳅化作一滩碎烟。
不闻一声响,不见一滴血。
他轻轻抬手,那一堆碎烟立时散成数片没骨樱。
男子转身,脚下一滞,温柔取过殷漱腕上的蓝绫,捏着蓝绫,蹲下身体,替她系靴。
殷漱一怔,男子蹲她的膝前,指间缱绻,温柔在她的靴筒上擎结,蓦地一朵没骨樱。
这哪里是她的靴带,分明就是他的靴带。
结音锤闹脾气了!
结音锤也想看他!
不管了,下一刻,她迫不及待了,缓缓伸手,意欲去撩笠帘。
他身行一退,慢慢后退,轻轻后退,顷刻之间,消散得没影了。
就差一点儿,就能看见他的面容了。
再次抬头,空寂草野只剩下一朵蓝色蒲公英。
方才那人到底是不是桃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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