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付迩闭着眼猛吸了一大口。他茫然地立在警局门口,睁开眼,远处糊成一片,像老式电视机的雪花频道。
破获了上百起案件,唯独这一次,他只觉得无尽悲凉。
……
大街上人来人往,快到圣诞节了,许多商家都在外墙上挂上了圣诞老人的玩偶吸引人流量。
来逛街的大都是一家三口或者年轻的学生,人们步伐慢悠悠的,边走边看,好不悠闲自在。
唯独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步履匆匆,她穿着黑色长羽绒服,脖子上却带了一条与整体穿衣风格并不搭的彩色丝巾。
她逆着人流穿行,边走边回头,似在畏惧什么洪水猛兽。
终于到酒吧休息室,女人终于松了口气,摘下脖子上的丝巾,缓缓看向化妆镜,白皙的脖颈上赫然一片青紫,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怪吓人的。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同事小唐推门进来,下一秒就看到女人惊慌失措的脸颊和脖颈上的伤痕。她立刻惊呼,“天,谁把你掐成这样的全柔!”
全柔匆匆抓起桌上的丝巾遮挡,声音打着颤:“没有谁,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见她不想说,女人也没再追问,做她们这一行,有时遇到几个奇怪的人也不稀奇。
小唐把包放下,换好衣服就往外走,顺便嘱咐:“那你赶紧弄好了出来啊,领班等一下要来查出勤的。”
“嗯,你先出去吧。”
门合上了。全柔的身体这才慢慢松懈下来,她从包里翻出粉底液挤了一些在手上,然后仔细往脖子上涂抹遮盖痕迹。
“全柔人呢?”这是领班的声音。
“里面换衣服呢。”小唐帮她解释了句。
“她磨磨蹭蹭给谁看呢,不知道今天客人多啊!”领班发火了。
全柔吸了口气,尽力忍住委屈和泪水。即使前一天差点死去,太阳升起来都得照常上班挣钱。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推开门,她熟练地微笑着:“来了。”
下班已是凌晨四点。
全柔裹着大衣从酒吧里出来,却在回家的路上意外遇上付迩。
她对付迩还有印象。
手不适地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垂下眼想装作没看见直接略过,没曾想男人竟直接堵在她面前,宽厚的肩膀像一堵墙。
付迩眼眶通红,布满红血丝,盯着女人,说:“杀害李华山的人抓住了。”
女人偏了偏身子,想赶紧绕过他回家。她早上已经看到了新闻报道。案都结了,她并不想再跟警方有牵连。结果付迩明摆着不识趣,追问:“你那天晚上真的喝多了吗?”
“你什么意思啊?”全柔意识到眼前这人犟得很,今天不问出想要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放她走了,只能停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语气不悦:“付警官,我知道我的职业说出去不光彩,但我也只是个拼了命想维持生计的女人。况且那天在警局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讲了,现在案子都结了,我只想过回自己原本的生活,能别再来打扰我了吗!”
“对不起。”
令全柔没想到的是,付迩居然会直接屈身给她鞠了一躬,她甚至听出了他语气里卑微的祈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我只有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全柔沉默地盯着他,两秒后,态度稍微缓和了点。她不自在地裹了裹大衣,别扭道:“只问一句?”
“是。”
“那,行吧。”
冬天的夜很漫长,周围黑到诡异。付迩直起身,在一片寂静中沉声问她:“李华山在死前威胁过林逐行,这是真的,对吗?”
付迩没料到,他这话一出口,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一提到林逐行的名字,女人突然扭头就跑,付迩反应极快,下意识扯住她。电光火石间,他蓦然意识到了什么,飞速问:“林逐行来找过你是不是?”
“放开我!”全柔在他手里死命挣扎,见摆不脱居然开始尖声惊叫,“救命啊!来人啊,杀人了!着火了!”
这条街上附近有许多早餐铺,她这么一喊,许多店里早起备货的人都探出头来张望。付迩也只能松开手,任由她匆匆跑远。
他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才直愣愣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
靠着车身,付迩沉默地抬头望着漆黑天空,掏出根烟,点燃了,没抽。
一缕灰色烟雾徐徐往天上飘。
付迩动作迟缓地抬手捂住脸。
全柔的口供是他唯一能帮杨秀英争取减刑的机会。
可是现在,就连这条路也断了。
……
女人在路上奔跑了好久好久,终于看见前方有一个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面坐着三四个下夜班的厂工,正在聊天说笑。她走进去,要了杯温水,喝下肚,才觉得有了些许安全感。
想起男人刚才的话。
原本全柔是打算再次翻供的。
那日从警局回来,她左思右想,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选择撒谎,这会儿回家冷静了,良心作祟,又觉得不好。
李华山虽说脾气差,但还算是出手大方,自己就当做个好事,让他别走地那么冤枉。
于是全柔在手机上叫了个车去警局,却没想到她刚把门打开,就被一个带着黑色口罩和手套的男人一把捂住嘴重新摁回屋内。
屋里没开灯,路灯的光从窗户里洒进来,一片昏黄。
全柔整个人都吓傻了。她震惊地张着嘴,直到男人伸手狠狠掐住她脖子时才如梦初醒般拼命挣扎。过程中男人的口罩歪斜了点,全柔心中大骇,这个人,这男人不是……!
男人腾出一只手去调整脸上的口罩,掐她的力度松了点,全柔立刻趁机挣脱他的手。
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连滚带爬跑回卧室把门反锁。
手机落在客厅,她别无他法,唯一活命的机会是祈求男人能发发善心放她一条生路:“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说了……我发誓,什么都不说了!”
安静了。
大概一分钟,终于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真的?”
“真的!求你了!我想活着!”
全柔呜咽,哆嗦,求饶:“只要让我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把门打开。”
“……”
无人回应,男人在外面狠狠踹了两下门,木门框的螺丝处松动了,男人见了,露出个狞笑,四处看,准备找东西拆门,突然楼下有出租车在“滴滴”摁喇叭,全柔在手机上打的车到了。男人的动作停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全柔颤颤巍巍把门打开时,男人已经消失了。
客厅一片混乱,被撞倒的凳子,碎掉的花瓶,地上全是各种碎片和水渍。
也许是觉得杀她毫无挑战性,又或许是身上还残存了那么点人性,总之男人放过了她。可全柔本就胆小怕事,那晚几乎被吓破了胆。
她彻底绝了说出真相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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