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扭头看他，笑道：“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沈元明顿时沉默了。
柳易见状，扭头看向始终不说话的沈平澜，并用眼神示意，表示你的父母原来是那么纯粹的人。
沈平澜却只是垂眸盯着薇薇安……沉默不语。
薇薇安又笑了起来：“放心啦，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我又不会故意寻死。”
她沉默一瞬，伸手轻拂过自己的小腹。
“只可惜，怨念和污染源的侵袭，恐怕会导致这个孩子……”
“……”沈元明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她肩膀上，二人沉默地靠在一起。
尽管刚上科考船时不知晓，但在倒错之城的经历中，薇薇安显然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对于腹中胎儿的侵染，因此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人群里爆发出惊呼。
柳易闻声看去，一个留着整齐胡须的船员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左臂。那条左臂乍一看上去，和正常人类的手臂相同，但是……
所有的手指，都一直分裂到大臂上，形成四条红色的细线。
细线蠕动着，时而闭合，时而开裂，露出皮肤下猩红色的血肉，一丝一缕的肉丝被拉扯出来。
五根分裂开来的手指，此时在各自弯曲、伸展、转来转去，各自有着不同的动作。
从这个大胡子船员的神色来看，这五根手指的动作……根本不受他控制！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发觉不对劲。
“我的耳朵！”
有人伸手捂住脑袋，放下手时发现两片耳朵已经自然脱落到掌中。
“我听到有一个野兽般的声音在耳边说话，有人和我一样吗？”
有人用力摇晃头部，身上窸窸窣窣似有毛发要长出。
“怨念和污染源虽然已经死了，”柳易轻声道，“但它们留下的影响才开始显现。”
这些人都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怨念源头集合体，怨念留在他们身上的残念，会剥夺他们生而为人的部分，希望他们也变成与怨念一样的存在。
而污染源虽没有与他们近距离接触过，但其传播性更恐怖。仅仅只是同处在倒错之城内，便足以暗中影响他们的身心。
一般而言，越是弱小的人类，越是容易受到影响。
像尚未出生的胎儿这样脆弱的生命，更是容易被……
柳易盯着薇薇安，疑惑了一秒沈平澜是怎么出生的，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哒、哒。”
与逐渐惊慌起来的众人截然相反的冷静的步子，在人群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这步调好似有某种魔力，原本惊慌的、绝望的，逐渐陷入对自身选择的自怨自艾的人们，都安静下来，顺从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哒。”
脚步停下了。
薇薇安与沈元明仰起头，发现助手魏菲正以前所未见的冷静的姿态，立于他们身前。
这个年轻的戴眼镜女人的手中，正托着她随身携带的那个小鱼缸。
“啵。”
鱼缸里圆圆的卵稍稍沉底了一些，眼珠转向夫妻二人的方向，吐出一个小泡泡。
“魏菲，你……”沈元明有些愕然，但脸上的神色又像是本能理解了什么，流露一种恍然。
这一瞬，不止是他，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如坠梦中般，潜意识认知并意识到了某物，神情呈现出纯然的空茫。
薇薇安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抬头与魏菲对视，笑了一下。
“你，”她问，“是魏菲吗？”
魏菲说：“我是，我一直是，我是魏菲，但我也是更多。”
她的双眼中渐渐放射出刺目的白光，马尾辫散开，黑发在身后无风扬起。海浪的声音蓦然变得非常响亮，仿佛撞在众人的鼓膜上。
宏大而悠远的声音，好似海风掠过无垠大海，仿佛天空的乐团吹起号角，响了起来：
“我是黑海的主君。”
“我是自海中而来的奇迹。”
“我是席卷海上的风。”
“我是祭祷的神女。”
“我是大海上永不泯灭的神话。”
没说一句话，她眼中的光芒便刺目一分，身后的头发就长一寸，化作海浪哗啦啦倾泻在地。
自浪花之间，一只又一只眼眸睁开。
她的身形好像没变，又好像在不断膨胀，撑开了中央电梯的空间，撑开了大海与天空，无垠地屹立于海天之间。
沈平澜猛然站直身体，紧紧盯着这道不断变化的身影，一字一句道：“果然是你，怪异·海之奇迹！”
魏菲稍稍扭头看向他，脸上神色模模糊糊，像是微微地笑了下。
她那细长尖锐的爪子轻柔地拂过掌中鱼缸，低语伴随海浪一字接一字地吐露：“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小海马啊，为它们展现你的力量吧。”
柳易原本看到魏菲的变化只是稍微眯了眯眼，但听到她——也就是母亲——的话语，猛然睁大双眼，直勾勾盯住了鱼缸里那颗圆圆的卵。
一句“这原来是我？！”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最后忍住了。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应该扮演好世界赋予他的角色，即一个猎人。
“啵。”
在他的逼视下，鱼缸里的卵像是有点害羞，转了个身背对他，并吐出了一个泡泡。
魏菲打开鱼缸盖子，露出晃荡的水面。
“啵啵。”
那颗卵连吐出两个泡泡，身体一缩，鼓起劲，一下子冲出了鱼缸！
“哗啦！”
水面漾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晶莹剔透的卵飞入空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尾巴与肢体蜷缩在肚腹间，圆圆眼睛好奇地将外界的人们一一扫过。
眼睛下面几乎看不清的小小嘴巴张开。
它开始歌唱。
我还以为这章能结束这一卷的，结果没有，可恶，快了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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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60.胎儿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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