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艾莎应声，“我也觉得很遗憾，下次，我们再一起出门吧。”
坐在床上，挂完电话，妮翁恶狠狠地将一个玩偶用力摔在地上，做完这些，似乎是发泄情绪不够，她目光一扫，少女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毫无声息地来到一个装饰豪华的陈列柜前。
这里装了几乎上百个精致的洋娃娃，都是来到艾肯西尼亚以后妮翁顺便收集的，为了合乎她的心意，这些娃娃几乎都是她的私人定制，是制作厂专门按照她的需求打磨的，除了五官和四肢外，娃娃的五脏六腑和所有身理器官全都一应俱全。
妮翁拿出了其中一个，她在桌子前坐下，取出一把剪刀。
娃娃并不太大，妮翁轻易地把娃娃捧在手心里，用手摩挲其中的仿真皮肤。
这是一个金色短发的娃娃，五官稚嫩，看不出是男是女。
鬼迷心窍地，妮翁想起了她那天看到的那个人，当天她急匆匆地跑到艾莎身边，却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对面，坐着另一个人。
对方低着头，穿着一身西装，金灿灿的发丝被冷硬的灯光打湿，留下的黑色阴影就像一片乌云，盖住了脸庞上的神色。
妮翁极大的阵仗和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所以那个金发少年也抬起头，就那么随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欢迎，没有厌恶，好像看她视同无物。
随即他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他脸色并不太好，即使他刻意地掩盖这样的情绪，那个无视一般的表情，让妮翁感觉自己在大庭广众上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
妮翁知道这位名叫酷拉皮卡的少年很看重艾莎，她也知道艾莎和酷拉皮卡认识时间更久，之间的关系也许更好，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不可以。
但就是这么一股扭曲阴暗的情绪顺着背脊笔直地攀升到她的大脑，粘稠浓厚的嫉妒侵占了她所有思维的空档，让她无法冷静的思考。
也许在见到酷拉皮卡之前，她根本不会这样看重艾莎。
酷拉皮卡抢走了她的“朋友”，妮翁潜意识之中，通过那一点座位的顺次，还有艾莎的暗示，深深地意识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不做点什么，她就会被放弃。
所以这几天妮翁一直缠着艾莎，吸引她的注意力，占用她的时间，故意不让艾莎去找酷拉皮卡，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跟对方玩闹着抢一个珍贵的玩具一样。
但是今天不一样，艾莎拒绝了她。
在一瞬间，愤恨的情绪冲上了脑门，妮翁握着剪刀的手浮起青筋，她指挥着剪刀的尖端抵住娃娃的脖子，妮翁另一只手细细地抚摸着娃娃的头发，力道十分轻柔。
她的眼神不断在娃娃的四周细扫，凝视着娃娃的目光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一个让人厌恶，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的人。
下一刻，“咔擦”一声，手起刀落之间，她干脆利落地剪下了娃娃的头颅。
艾莎并没有欺骗妮翁，她是真的有约。
挂完电话，穿衣，洗漱，费劲拉上后扣，打理发型，吃一口还热乎乎着的焦糖吐司，迎着太阳的光辉，路上辛勤的园丁还在埋着头打理身下葱翠生长的作物，艾莎穿过一条两边种满了郁金香花苗的藤蔓隧道，把随手摘的白色小花别在发际，很快，她看到了尽头等待着她的身影。
隔着厚厚的藤蔓织成的游廊，阳光逡巡地穿梭过枝条之间的罅隙，一道道聚拢在树缝之下背对着他的身影。
对方似有所觉，于是转过了身，金灿灿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流动，在太阳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斑。
艾莎微微扬起手肘，语带欣喜，顺便叫出了他的名字：“酷拉皮卡——”
面前之人，正是多日未见的酷拉皮卡。
从宴会结束为止，艾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她被妮翁缠着没办法脱身，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酷拉皮卡当天晚上就已经离开加西亚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艾莎。
酷拉皮卡不是这样疏漏的人，尤其是与朋友之间。他是十分珍视友谊之人，但因为太过珍视反而小心翼翼，束手束脚。
这次见面，也是艾莎主动提出的。
她知道酷拉皮卡有可能拒绝，所以特地在电话中三番五次强调自己的困境，以此来道德绑架酷拉皮卡。
只是约见的手段罢了，酷拉皮卡也许发现了，但他还是同意了。
然而，艾莎细心地发现发现酷拉皮卡与往日有些许的不同，他茶色的瞳孔明显有着细微的红色血丝，白皙的肌肤下，淡淡的黑色眼圈若隐若现。
熬夜了？
她知道酷拉皮卡的行为很反常，最大的可能是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艾莎沉吟。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只可能是在宴会和宴会后的时间里了。
酷拉皮卡性格内敛，他不是个十分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但他不是主动谈论自己心情和秘密的人，至少他现在的行为都表明，他在刻意拉开他和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所以从他嘴里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所以艾莎只当自己没发现，面上，她笑意冉冉地走向前去，毫无异样地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膀。
“早上好！酷拉，今天我要带你要去一个地方哦。”
“嗯。”酷拉皮卡也朝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很淡。
两人没有交谈，开始向着目的地行走，艾莎走在前面，酷拉皮卡在后。
艾莎微微扭过头扫了一眼酷拉皮卡，发现他在走神。
一股无形的壁障好像在两人之间隔开。
这样僵直而且生硬的气氛好像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她和酷拉皮卡之间。即使是最开始他们之间还属于陌生人的时候，酷拉皮卡疏离之中仍然带着温柔，现在，这种温柔感却骤然消失了，变成了一种生硬又让人别扭的冷漠。
艾莎并没有困扰这件事情多久。
在她看来，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没有什么，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也不算什么。
艾莎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发现走在后头的酷拉皮卡也走得更慢了。
两个人之间维系了一个清晰的一米左右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个恰巧走了同一路的陌生人。
当她加快脚步时，酷拉皮卡也会加快脚步，到正好赶上她为止。
艾莎停下来，然后转过身看酷拉皮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飞快地走近酷拉皮卡，然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艾莎注意到了酷拉皮卡下意识闪避的动作。
“你感觉到很不舒服吗？”她故意问，还凑近了，当然不是很近，不然太近就会惹人厌了。
酷拉皮卡紧抿着嘴，别开脸，双眼望向别的地方：“没有。”
前方是一栋还在施工中百货高楼，工人站在几乎二十几层的高空中，戴着安全头盔，艰难地开始高空作业。底下的钢筋颤颤巍巍，风吹过来还有一点晃动，工人底下有个吊机，起重机摇摇晃晃开始作业，把一桶桶水泥往上面运。
“酷拉皮卡——？”
一只手豁然在他面前遮住了视线，酷拉皮卡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缩回视线，但还是心不在焉，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注意到他明显回避的态度，艾莎于是放开了酷拉皮卡。
但她当然不是这样轻易就放弃的人，只是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操之过急。
没过了一会，他们就已经顺路弯到一条大路上，街上熙熙攘攘，人行道狭窄，又时不时经过成双的行人，这种时候，难免有磕巴。
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对方很大度，看到她的脸以后一个劲的摇头说没关系。
艾莎摸了摸额头，然后急促地喘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道了个歉，但走路晃晃悠悠，手忙脚乱之下，还不太聪明地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又差点摔倒。
虽然没摔倒，但磕碰是难免的，大腿上青了一小块。
艾莎坐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撞到的位置。
其实不太疼，只是伤口看着狰狞，她努力眯了眯眼睛，吸了吸鼻子，发现哭不太出来，所以干脆用手肘挡住半张脸颊，闹脾气一样不起来了。
没过多久，艾莎看到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坐在地上，仰着头看酷拉皮卡，她眯起眼睛，好像在问他“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许久，她手搭在酷拉皮卡的手上，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
酷拉皮卡：“对不起。”
艾莎歪了歪头，她用手撩起碎发，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是你拉我起来了哦，酷拉，我很感激你的。所以，作为报答，我要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金发少年眼皮轻轻颤了颤，他终于转过身去看艾莎，然而对方已经兴致勃勃拿出了手机，在搜索地图。
他不知道为何，心一跳。
注意到他的视线，艾莎抬起脸，露出了一个无辜又软绵的笑，那点浅薄的笑意，轻飘飘又甜丝丝，就像大太阳底下漂浮着淡橙色光晕的柔软云朵。
有时候，示弱也是计划的一环，利用人性的弱点来达到目的，那又怎么样呢？
毕竟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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