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酷拉皮卡详细地交代了他在有限范围内收集到的关于莉亚的资料,还有他凭借记忆自行绘制拍卖会的地形图、注意事项,以及一些简略又琐碎的资讯,一切都在表明,他在尽可能的给艾莎提供帮助。
步行回到市区的时间就这样被消耗过去了。
稀疏的树丛和公路被住宅区取代,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水泥马路上,时不时飘来食物的香气。整整一天的时间,艾莎为此做出了精心的准备和预测,虽然事实并不如她所料,但一切都没有那么坏到彻底。
把飞坦的事情抛在一边,至少飞坦的态度并不代表旅团真正的态度。
回到市区后,艾莎和酷拉皮卡随便在旅店旁边的小餐馆里吃了晚饭。直到酒足饭饱以后,趁着夜色,两个人一起在路上消食散步回旅馆。
不知不觉,月已上梢头,一天就要过完了。
艾莎准备送酷拉皮卡回去。
酷拉皮卡状态不佳,他需要休息了。
刚刚碰到他的时候,艾莎就看到他已经处于亚健康的警戒状态。如今又经历了疏散观众,联系医疗和善后处理一系列工作,即使是一位猎人,也早该感到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约会什么的事情早就被艾莎抛在了脑后。
酷拉皮卡还想硬撑,但是被艾莎强硬地拉着走了。
回去的旅馆还是原来那一个,是她被酷拉皮卡收留以后,临时住了一晚上的小旅馆。
旅馆的前台也还是原来那一位,棕色头发的大块头,马修,看到她和酷拉皮卡两个人结伴回来,满是汗毛的手臂像某种长满刺的热带植物,朝着她挥了挥,还热情地问是不是开一个房间就够了。
艾莎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住宿,只是送酷拉皮卡回来。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想走,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酷拉皮卡坐上了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马修还从前台探出个大头,挤眉弄眼的摆着怪表情,促狭地大声打趣她:“喂,小艾莎,送到门口就可以了,不会还要送到房间吧?”
艾莎朝着他做鬼脸吐舌头,她朝着电梯里一钻,站到酷拉皮卡身后躲了起来。
“马修叔叔!你的思想太龌龊了,我和酷拉皮卡是好朋友!你可不要乱想呀!”
她看着前台,眼神却陡然拐了个弯,偷偷观察酷拉皮卡的反应。
什么都没有发现,酷拉皮卡垂着头,长睫毛遮住眼睛,专心致志地按着楼层,既不否认也不确定,一点表情都没有变。
艾莎什么都没看到,反倒被马修使劲揶揄了一顿。
“嘿!我们这里经常有两个年轻情侣一起住,还故意说是好朋友呢。不好意思啊小艾莎,是我误会你们了。”
艾莎超级镇定。
她对这种程度的调侃的态度就是无视和反击。
“没关系的,产生这样的误会,马修叔叔,我可以理解您的难处,祝您早日脱单哦。”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从门外似乎传来了咆哮。
“臭小鬼!”
艾莎头也不抬,进入电梯以后,她的注意力在进入电梯以后就全部集中在了酷拉皮卡身上。刚才没有仔细注意,但现在在灯光下,她发现酷拉皮卡的脸色已经萎靡到了一种很糟糕的地步。
他的脸庞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红,从锁骨的位置一路烧到了额头,呼吸也变得急促和沉重,身体变得乏力,斜靠在电梯的一个角落,支撑身体的重心几乎按压在背后的金属隔板上。
按下楼层以后,酷拉皮卡就控制不住地垂下着头,闭目冥神的同时,不断地用食指抚摸了红色耳钉,似乎是在扼制着什么念头。
艾莎把一切都映入眼帘。
下一刻。
酷拉皮卡的眉心发凉,他的睫毛迅速又警惕的抖了抖,却没有立即挣脱。一只还带着凉意的手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他的额头,然后又很迅速地撤离了。
“有点烫。”艾莎蹙眉,“你发烧了?”
“没有。”酷拉皮卡下意识地迅速回应。
很快他意识到因为最近几天的高度紧绷,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
也许是进食过后,随着食物,那些被他压抑住的负面状况一并被激发出来。身体的关节在报警,滴溜溜地在脑袋里打架,连大脑就开始混沌了。
但情况一向是这样的,酷拉皮卡对于这些身体的警报一向是很能忍受,除非实在无法坚持。
现在他感觉还好,也许是因为习惯了。
“没有?”艾莎意外地歪了歪头,然后随声附和道,“的确没有呢。”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艾莎没有率先走出去,却看向了酷拉皮卡:“酷拉可以自己走吗?”
这代表她并没有相信酷拉皮卡的说辞。
“可以,你先回去吧,艾莎。”
艾莎再次询问:“你还好吗?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点头。
“还好。”
艾莎没有提出质疑,但酷拉皮卡的“你先回去吧”这句话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亦步亦趋跟着他,最终目的不言而喻,而酷拉皮卡最后也没有强硬拒绝她送他回去。
两个人一路无言,一时之间只剩下脚步声。直到走到房间门口,酷拉皮卡打开了门,却没有立刻合上,犹豫片刻,他邀请艾莎进来。
艾莎欣然接受。
从进入到这个房间开始,艾莎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巡视起来。
整个小套房里面是很常见的旅店摆设,几乎没有一点闲置物品,甚至屋子里的垃圾桶也是空空如也,除了放在角落的行李箱外,只有茶几上零散地摆放着几叠厚厚的文件资料,文件的叠放规规整整,上面还进行了标注。
酷拉皮卡想泡杯茶招待,却被艾莎拒绝了。
她主动起身走到柜台的附近,烧了一壶热水,看着茶水开始冒烟,她一边等待,一边强硬地让酷拉皮卡在沙发上面坐下来休息一会。
她并不尝试说好缓解沉默。
室内静谧非常,暗紫色的提花窗帘被拉上,柔和的橙色光源并不刺目,打在浅灰色的沙发上,反而充斥了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意。
令人温馨的氛围,一下子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
太阳穴的阵痛似乎慢慢地被抚慰了,淤积在大脑深处的疲乏被全部激发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放松之后涌现的无边的睡意。
茶水沸腾的声音逐渐变大,偌大的房间里,咕噜噜的声音充斥耳际,带着某种奇异的生活韵律,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了心神。
也许是太累了,等艾莎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酷拉皮卡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已经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他半阖着,身体还不自觉呈现警戒姿态。几缕金发从耳朵附近吹落,和睫毛粘连在一起,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落在空气里,比热水呼噜噜落在杯盖里还要轻得多。
不明缘由地,艾莎屏住了呼吸。
艾莎见过愤怒的、冷静的、温和的、悲伤的酷拉皮卡,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疲惫的酷拉皮卡。
坚硬的躯壳从他身上卸下了,无时无刻不被仇恨折磨、灼烧着痛苦和愤怒的眼睛合上了。他蜷缩在沙发上,顶灯打在他的身上,柔光让他的整个脸庞充斥着一股奇异又祥和的光泽。
艾莎关掉热水壶的开关,拿了一床绒毯盖在酷拉皮卡身上,然后猫着脚步关上了灯,她轻轻推开门,惦着脚关上了门。
不去打扰他休息了,虽然还有点事情要和酷拉皮卡说,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走到门口的时候,艾莎又看到了马修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鬼鬼祟祟地在对着她挤眉弄眼。
她径直向前询问马修,直入主题问他酷拉皮卡这几天在干什么。
刚开始马修义正严辞,拒绝回答,在艾莎追问之下马修最后才松了口。
他说,酷拉皮卡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差劲,他这几天几乎都在外面,在房间里的时间也都不太出门,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今早他突然出现的时候脸色状态也不太对劲,于是他再三劝酷拉皮卡赶紧去隔壁的诊所看看医生,但他根本不听。
马修问艾莎,酷拉皮卡怎么了,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艾莎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含糊地说:“他生病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可以马上痊愈,所以一直拖延。如果马修你再看到的话,记得劝一劝他。”
说实话,艾莎真的没有想到酷拉皮卡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让她准备好的那么多说辞全部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也从来是在旁观者角度看待酷拉皮卡的。
的确,仇恨不是嘴上说两句话就可以愈合的小擦伤,也不是电视剧情节里那些轻飘飘的形容词,而是砍在心口的伤疤,连时间都难以愈合。
换种角度想,也许仇恨只是世间加诸的挑战之一,苦难不是脏抹布里拧出来的眼泪,也不是诗人嘴里传唱下来歌功颂德的启示录,而是河蚌嘴里粗糙的砂砾,让珍珠闪耀。
酷拉皮卡,是一位好人。
即使周围的世界里全是坏人,他还是一位好人。
即使他拥有痛苦的过去,但这绝不成为他绑架别人的资本。
他只是变成了一艘带着破洞的孤伶小舟,送偶尔搭载上的乘客靠岸。
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的漏洞,不是没有人愿意去真正修补它,而是酷拉皮卡明白,一部分人因为他的拒绝而退缩,另一部分人只是同情他,看他可怜。
因为他人的悲伤也许没有任何人可以真正共情。
那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才说出了过去的经历,又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决定去帮助她?
想到这里,艾莎突然叹了口气,她写了一张便签,拜托马修给酷拉皮卡带一句话。
马修一边嘀咕一边收了下来:“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真让人不懂,还得让我来……”
“当然是不可以当面讲的话啦。”
艾莎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冷笑话。
马修恶寒。
于是。
酷拉皮卡清醒以后,从马修那里,他收到了这样一张奇怪意思的纸条。
“以后酷拉的话我以后都要反过来理解,‘不要靠近我’的意思就是‘快点靠近我’,‘我一点都不在意’的意思就是‘我非常在意’。‘还好’的意思不是‘我还可以坚持’,而是‘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所以,‘你先回去吧‘的意思是不是‘你可不可以陪陪我’呀?”
马修兴奋问他:“怎么样,是艾莎写给你的情书吗?”
酷拉皮卡无言以对,他把纸条撕碎到看不清文字,扔进垃圾桶,准备出门。
马修立刻跟着大惊小怪,长吁短叹:“天哪,你居然把它扔掉了!难道是拒绝的意思,我们可怜的艾莎……”
“……”
“你的话有点多。”
有个剧情是小酷穿西装坐着椅子上,然后想:“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既无迎接之人,亦无可归之处。”
我觉得这句话非常耐人寻味。
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生病×照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