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莱娜的确死了。
可“自己”脱口而出的这番话却让艾莎惊疑不定。
很快，她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艾莎在家庭电影院里曾经见证过自己的的死而复生。然而，此刻，这一幕又在她的眼前发生了。
上一刻，芭莱娜受到枪击，呼吸停滞，命丧黄泉，喷溅状的血花甚至滴落到了艾莎的脸庞，瞪大的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合拢。下一刻，一股生的力量在她身上的血液中开始疏通，并让她睁开了眼睛。
“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女孩也看向她。
芭莱娜身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打入体内的弹壳弹出，轻轻掉在地上。柔软的身体像是弹簧，摇曳的身姿有些扭曲和透明。
她的面色蓦然一沉，紧随其后的，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伴随着发死的低沉声线。
“我知道你对我很感兴趣，但是，请不要用这样的办法试探我。别忘了，今天你来找我，是别有所求，希望我操办祭祀的仪式。怎么样，你选好了吗？”
莉亚不回答，但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芭莱娜也在看着她。
艾莎抬起眼睛，目光惴惴不安，她轻轻往后退了退，一只手偷偷地揪着衣摆，像一只温顺的驯鹿。
她的后背抵上了烛台，背后一只硕大的羊头骨正在昏暗之中注视着她。
*
烛火微晃，拨动火焰的是一串长长的绸缎衣摆。
祭祀台上面的羊头已经被取下，摆在地上，用血红色的颜料围成一道圈，圈里画着复杂的花纹和式样，似乎代表着某种古老的术语。
芭莱娜手中手中拿着一碗不明成分的液体，她用一根笔蘸取这些红色液体，并把它们抛到房间的四周。
她正在为仪式做提前的准备，这是准备献祭用的祭奠，也是她之前为莉亚准备的说辞。
为了向魔神阿斯蒙蒂斯借取力量，所要做出的必要仪式，发动仪式需要祭品，而祭品就是女孩。
如今，这项仪式将要开始了。
从很早之前，芭莱娜就已经知道女孩的存在了。
那时候，她还是那位康斯坦汀小姐身边游荡的一个幽灵。
当无意中看到她的第一眼，芭莱娜就流了口水，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吃了她。
世人皆认为芭莱娜是明朗德的妻子，他的知心人，青梅竹马，两人相知相爱。
那只不过是欺骗世人的假象而已。
明朗德冷酷无情，酷爱虐杀，豢养少女取乐，他怎么可能当的成那个知心人、好丈夫？他对芭莱娜的一心一意，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的假象。
芭莱娜不是人类，她本来就是明朗德的一部分，严格意义来说，她是他念能力的一部分，她就是他的念兽。
和其他念兽相比，她比较特殊，因为芭莱娜是以人形态直接诞生的，她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意识，能根据指令为为明朗德制造幻象。
所以她不会死，只要供给念力的明朗德一直存在，她就能一直存在。
能自主思考的她，和其他的念兽不一样，这么多年来，芭莱娜学会了人情世故，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摆脱明朗德，独立行走。
在发现莉亚也发现了艾莎的行踪后，芭莱娜就借着仿画的机会联系上了莉亚，试探莉亚的态度。
一面，她听从明朗德的命令，与莉亚交际，暗中打听加西亚家族的赝品制造技术，另一面，她心中早就打起了艾莎的算盘，所以暗中和莉亚建立了联系。
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芭莱娜知道人心不测，她不能将自己的意图透露给莉亚。
她告知莉亚，艾莎不是人类，也不是鬼物，而是和她几乎类似的存在。
这场祭祀，就是芭莱娜为艾莎准备的。
祭祀是为了享用祭品，魔神阿斯蒙蒂斯只是她编纂的理由罢了，吃掉艾莎人只能是她。为了可以更进一步，为了可能摆脱明朗德的控制，芭莱娜选择了铤而走险。
直到现在为止，明朗德都并未发现她的计谋。
但关于莉亚，芭莱娜却知道的不多了。
她看不清莉亚同意这场祭祀的真实意图，但总归，她就是一位政客。
如果能有一个理由能让莉亚同意祭祀，那就是因为莉亚从中看到了利益。
轻声吟唱着听不懂的咒语，咒语盘旋在房间内，飘荡在一脸好奇地和羊头玩耍着的艾莎身边，而她却无知无觉，和那样看起来邪恶的事物一道快乐的玩耍。
实在是天真烂漫。
芭莱娜将一箱摆满宝石的箱子摆置在羊头的旁边，然后向莉亚点头：“仪式可以开始了。”
从刚才到现在，莉亚就一直坐在旁边的摇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艾莎和骷髅羊头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芭莱娜心中油然生起厌恶。
她知道比起自己，莉亚其实更喜欢艾莎。
因为她天真，单纯又弱小，为人所用没有威胁。
可是，天真在这个社会里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就让她来为艾莎上一最后一课。
见莉亚点头，芭莱娜便再次念起了咒语。
随着她的低吟，空气仿佛被一种晦涩黏腻的东西附身了，地上的蜡烛被蓦然而至的一道风吹熄，又蓦然亮了起来，火光变得扭曲、冲动，好像一股流动的气旋在四处乱窜。
莉亚摆在耳后的那只手终于扶正，她紧紧盯着这一刻。
随着咒语的持续，芭莱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空气中的那股晦涩力量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乌黑的气息压迫着逼近。
女孩的表情变了，她抬起头四望，似乎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茫然。
她感到自己仿佛被这股力量牵引着，思维开始变得模糊，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莉亚，向她求助。
莉亚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地上的蜡烛突然熄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房间的中心位置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漩涡，它旋转着仿佛要吞噬一切。
芭莱娜猛地一挥手，那个摆满宝石的箱子便飞向了漩涡的中心。随着箱子的消失，一股更加浓郁的黑雾从漩涡中涌出，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一支形容枯槁的黑色手掌从漩涡中探了出来，抓向艾莎。
手掌只是碰到了艾莎的周身，就蓦然冒出了一串滋滋的黑气。
女孩只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黑气，她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突然舔了舔唇角。
她并没有反抗黑手，反而引颈就戮似的，把脑袋凑上去。
看着一脸后知后觉的自己，艾莎心里只能恨铁不成钢。
好笨！
这两个人都凶相毕露了，自己却呆头呆脑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暂时止住了黑手的动作，紧随着敲门声的，是在门外的呐喊：“莉亚小姐，您在里面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你！”
是“姐姐”的声音！
女孩的眼睛蓦然亮了。
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就没有那么对黑手感兴趣了。
她很想发出声音大喊让姐姐不用担心，但张了口嘴巴却吐不出任何的话。
说实话，女孩心中正迷惑呢。
那双快碰到她脖子的手，她觉得很好吃，还有旁边那位芭莱娜姐姐，她也觉得很好吃。
只不过有人教会过她，吃人是不可以的，所以女孩一直将心中的想法压制了下去，虽然她一直很饿，但也饿不死。
从刚才开始，女孩就已经发现，那位芭莱娜姐姐看她的眼神十分可怕。
也许她也想吃掉她！
这并不让她觉得恐惧。
太好了！只要有人想要攻击她，她就可以反抗，那就可以顺势饱餐一顿了！
所以从刚才为止，她一直无知无觉地坐在羊头跑边玩耍，为的就是半推半就地引导她们动手。
毕竟她的能力，只能这样悄悄定下规则，然后被动的反抗，而不能主动攻击别人呢。
听到声音，三个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门外，但却没有人理会门外的声音，任凭敲门声愈发急促。
那双手已经抓住了女孩的脖子，将她提拉着朝黑色漩涡里去，莉亚也没有出声，芭莱娜喜悦的目光已经快止不住了，嘴边的涎水都快淌到地上。
就在此时，门在经历了几次重击后，突然被一脚踹飞，整扇门在空中经历了一次旋转，重重砸在祭坛上，将整个木桌都砸得凹陷了下去。
一道明亮又大义凛然的嗓音从门的那一边传来：“我奉劝你们最好就此为止。”
跟随在那位名义上是“康斯坦汀小姐”，实际上是怪物的东西身后，帕里斯通也来到了这里。
不过他并未有任何阻止的举动，只是空口喊了几声，表达自己对艾莎的关怀，手上动作一个没有。
比帕里斯通声音更加响亮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康斯坦汀小姐”。
她看到芭莱娜在黑暗中的举动后，眼里的迫切和紧张根本按捺不住，几乎在一瞬间，那张红发女人的面皮就再也保持不住了，变为了原本那个丑陋又阴森的形象，她急迫地伸出手想去阻拦芭莱娜的举动，嘴边的口水大口滴落在地，直接将整个房间都砸得颤颤巍巍的。
一瞬间，房子里的一切都模糊了一瞬。
艾莎更是敏锐地感知到，抓着她的那双黑手正在消散，而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也在排斥着她，将她挤压到身体的内部，就好像，整个房间，整个世界里的人都是听命于那个怪物的一样。
这里是幻境。
而幻境的主人是怪物。
艾莎的目光投向了帕里斯通，她难以置信的大喊：“难道你不想……”
出去吗？
这句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
这具身体牢牢地锁住了她，就像牢房一样将她困在里面，让她只能依据女孩的思想活动。
帕里斯通悠哉悠哉地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笑道：“比起这些，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和艾莎之间的那个游戏。
不管怎么样，祭祀还没有中断，它还在继续下去。
黑手将艾莎抓向深渊，芭莱娜癫狂的面容逐渐舒展开来，但还没等到她大笑的时刻，意外接踵而至。
她和那双黑手失去了联系。
怔怔之下，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漆漆的漩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是一双冰凉的黑色小手，从洞口的位置探出，向着她的脖子而去。
即使她尽力挣扎，但在莉亚的冷眼旁观之下，也难逃毒手。
是的。
芭莱娜被女孩吃了。
她被揉成了一道白色雾气，而女孩张着嘴咀嚼，快乐的眉眼眯成一条小月牙。
是莉亚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女孩吐出了一些白雾。
这一刻，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这句如约上演的剧目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遍，除了看客，参演其中的艾莎心中也是心急如焚。
莉亚和芭莱娜的五官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而与之相对的是，怪物变得怀念又愤恨的脸庞。
它是谁？
艾莎心中不由地出现这个疑问，并且有了十分不妙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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