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秦一尘看见他站在书桌旁边，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全然不在乎他会偷看。
容则有些结巴地打招呼：“秦……秦先生你好。”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此地无银了，如果没偷看，怎么可能知道姓名。
秦一尘点点头：“准备好就出发。”
容则呆呆点头，点完才想起来问：“去哪儿啊？”
男人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松够到了工作证。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容则紧张地往后躲了躲，已经抵到了桌沿，出于提防天敌的本能，连呼吸都停住了。
秦一尘仿佛察觉到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拿起工作证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去异闻管理局。”
等到真正坐在越野车副驾，容则已经有点晕头转向。
非常不现实的场景，他竟然坐在了天敌的车里。更让他难受的是，天敌好像比自己有钱多了……可恶。
车内除了淡淡的皮革气味，没有任何味道。秦一尘更是，除了一层洗衣液的清香，身上一丝一毫的气味都没有。
这很不符合常理。
容则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本身的气味，但秦一尘干净得就像空气，本身无味，只是世间一切的承载物。
容则按捺不住好奇心，转头轻轻嗅了嗅，依然失败。
害怕被发现自己有点猥琐的行为，又赶紧坐好，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的马路。
秦一尘开车时不听音乐，也不说话，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男人才冷不丁开口。
“五分钟后到异闻管理局。”
容则一听见“异闻管理局”五个字，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是个很难改掉的反应，毕竟自从这个地方成立之后，就在非人类和人类之中流传着恶名。
他问：“证人的事情做完之后，你真的不会把我关起来吗？”
秦一尘侧头瞥他一眼：“之前说过给你三年时间，现在也算数，但我需要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剩下的这半年我依然不会抓你，但你要帮忙寻找市面上剩余异化剂的下落。你嗅觉应该很灵敏，又接触过所谓的异化剂，是合适人选。”
容则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又一时间想不出哪里奇怪。
他抓住了重点，茫然问道：“异化剂？”
秦一尘略微一顿：“就是码头工厂暗中生产的那些东西，你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容则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守法公民，拿钱办事其余一概不问，而且挣得也不多……”
秦一尘：“……去了异闻局别这样，会显得你很心虚。”
容则：“……哦。”
安静了片刻，他又问：“所以异化剂是用来做什么的？”
汽车在路口停下等红灯。
秦一尘答道：“也就是工厂口中的‘香水’，近两年暗中兴起的东西，卖家声称使用之后能够吸引到其他异闻。”
容则听愣了。
他意识到秦一尘几乎回答了他每个问题，好像挺有耐心的。但是这几句话的内容，还是触及到了他的认知盲区。
他问：“为什么要吸引其他异闻？有些异闻很危险吧，这不是找死吗？”
“能否吸引到其他异闻还未成定论，所谓异化剂更像心理安慰剂。你在工厂里工作，不应该更清楚它的原料和制作方法吗？”
秦一尘云淡风轻说完，正好跳到绿灯，车又开了出去，沉默再次蔓延。
容则不得不承认，秦一尘说对了。
他当然清楚那些“香水”的原料，每次工作几个小时后，他的鼻子都会被血腥味摧残得相当难受。
血液被稀释了至少上万倍，长时间的运输让这些液体产生难以言喻的臭味。到达工厂之后，那些人还会往里面加入一些其他东西，最后利用容则调制好的香精，掩盖一切味道，只剩下香味。
容则的工作范围被限制在一个房间内，只能接触到香料和香精。但过于灵敏的嗅觉，还是让工厂内的血腥臭味不断钻入鼻中，熏得头晕脑胀。
容则现在回想起那个味道，也觉得难受。
不是人类的血液，也不是动物的，那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异闻。
那股味道仿佛又钻进了鼻腔，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秦一言正好将车开进异闻管理局大门，转头看了他一眼。
“耳朵出来了。”
容则吓了一跳，抬手一摸果然碰到了耳朵。这对东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抵触外界的触碰，不住地抖。
他试图收进去，然而失败了。
在天敌面前暴露弱点是大忌，可这个天敌表现得如此轻视，挫败感让他连愤怒都无力。
容则放下手，颇有些自暴自弃。
反正这个人连他原形都看过了。而且也不知道昨天被找到，他是人形还是狐狸，如果是后者，那就彻底丢脸过了。
被爆炸波及就现出原形，他也太弱了。
秦一尘将车开到停车场，转头看着后视镜倒车。
容则无意中瞟到男人的侧脸轮廓，还有干净凌厉的下颌线，注意力再次跑偏，多看了两眼。
颈侧有一颗痣诶。
“你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吗？”
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容则才反应过来秦一尘在跟自己说话。
他连忙答道：“对……最近比较严重，但尾巴还能受控制，就是耳朵不太听话……”
车停好了。
秦一尘什么也没说，下了车。
容则有点忐忑，犹豫两秒之后拉起卫衣的帽子遮住脑袋，也跟着下去。结果看见秦一尘打开了后备箱，在翻找什么。
片刻后，男人拿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直接抛给他。
“接着。”
容则反应极快地抬手，动作灵巧地稳稳接住。
他领悟到男人的意思，在卫衣兜帽的遮掩下戴好了那顶鸭舌帽，才将兜帽放下。
秦一尘领着他往不远处的六层高办公楼走去。
容则在室外一向都埋着头走路，这次却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
他以为秦一尘会把他带到审讯室之类的地方，然而这里似乎是单纯的办公区，环境也极为普通，完全没有容则想象中的肃穆杀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
偶然有几个人路过，都一脸频繁加班的疲倦感。明明看见了秦一尘也假装没瞧见，默默往旁边走几步，拉开距离。
只是看见他之后，总会多打量两眼，让他浑身不自在，又低下了头。
进了办公楼，两人走楼梯上了三层，停在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门前。
秦一尘用工作证刷开房门，先一步走进去。
“把门带上。”
屋内有些暗，容则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待宰的羔羊。
但好消息是，他觉得秦一尘像是坏人里的好人。如果真的想抓他，不可能把他从爆炸现场带回去，也不可能放他生路。
所以他老实照做，进屋后将房门轻轻合上。
屋子不大，出了门边的两个不大的黑色皮质沙发，就只有一张办公桌，依然有点乱。不过侧面有一扇门，应该通往休息间。
容则快速扫视一圈，然后站在门边，不甘心但乖乖等候发落。
秦一尘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又将衬衣的袖子挽起一截，无意露出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
“坐吧，过会儿会有人来，你听他的就好。”
容则愣愣的：“哦……那我不跟着你吗？”
男人原本在桌上找着什么，闻言停下动作抬眼看他，似乎在好奇什么。
“我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秦一尘问。
容则一愣，自己的话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表达出内心想法：“我是说……你才是和我做交易的人，你不会抓我，万一其他人会呢……”
秦一尘问：“狐狸胆子都这么小吗？”
容则被噎住，答不上来。
他也从来没遇见过其他野生的狐狸。
不过异闻化成的精怪他倒是知道一两个。
前年有个化身成黄鼠狼的异闻，挺邪的，新闻前前后后报道了十多起集体自杀事件，都是因为那些人想要献祭给此异闻。
后来那只黄鼠狼被消灭了，但具体结局如何就是异闻管理局内部才知道的事情了。
秦一尘找到了文件，拿着就准备出门。
但离开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话：“容则，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和耳朵。”
说完就关门离开了。
容则后知后觉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秦一尘不知道……不过也是，对方肯定在一开始就已经调查过他了。
不过这句话像在嘲弄他。
为什么不能禁止全世界用狐狸来骂人！狐狸尾巴怎么了，他的尾巴这么好，又保暖又好打理，人类想要还长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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