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上一秒他还拍着胸脯和自家老太太信誓旦旦地保证,下一秒手术室的门一关他就把人给看没了。
虽然这事并不能完全怨他,但陆戈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快的脸。
他在住院部莽了一圈没见着人,又一路追去正门大门口。
医院不像单元楼还能把人关着,算上侧门大大小小一共五六个。
恰巧今天又正值双休,人流量和平时相比简直翻了几倍。
池朝一旦脱离陆戈的捕捉范围,那简直就跟从手掌心里蹦跶进大海的小鱼苗似的,直接没影了。
陆戈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对着人来人往的路口犯愁。
终于让这小崽子给跑了。
可把他能耐的。
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口,齐箐走上来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陆戈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讲了。
“走了就走了吧,”齐箐安慰道,“你也好过些。”
陆戈苦笑着叹了口气:“哪是好过?”
池朝没了,他怎么跟自家老太太交代。
连着手术带麻醉,撑死不到五小时,他要是在这期间想不出个辙来,别说自己了,就连老太太都好过不了。
这小崽子怎么就一点不懂事,非要挑这时间点离开。
陆戈担心奶奶术后恢复不好,毕竟年纪大了,多少有点风险。
而出乎意料的是,下午老太太悠悠转醒,得知池朝跑了之后竟然也就平静地接受了。
“你哪看得住他。”
这话说的,看来老太太早有预料。
虽然免去了啊一顿骂,但陆戈就觉得挺郁闷。
自己这么大一人,术前被托付半天,可其实对方压根没对他抱有希望。
就像是被小瞧了一样。
“那小孩多大了?”陆戈坐在病床边,拿了个香蕉剥开。
老太太麻醉的劲刚过去没多久,整个人还蔫蔫的没什么劲,她想了想:“十六了。”
陆戈咬了口香蕉,有些诧异:“都十六了?”
他想到昨天站在门口那又黑又瘦的池朝,感觉顶多就一十二三的小孩。
十六了还不会用马桶?他十六都会翻/墙出去打游戏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吃不好。”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太多,陆戈多少也明白点。
香蕉有点熟得过头,果肉甜腻异常软糯。
他缓缓嚼着,眼看老太太眼睛一闭又要睡觉。
“欸,奶奶,那小孩上过学吗?”
术后最好保持清醒,陆戈还有一会儿功夫上班,干脆跟老太太多聊聊天。
“三年级就不上了,”老太太费劲地重新睁开眼,“吃都吃不上了,还上什么学?”
陆戈不明白:“那他这义务教育呢,地方都不管吗?”
“管?怎么管?”老太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管他一天两天,能管他一年两年?我都管不住,你指望谁来管?”
陆戈皱起了眉,觉得自己老家也不至于落后到这种地步。
不过算起来他已经快十年都没回去了,一是没时间,二是那地方连路都是黄泥窄路,车子开进去都得折半条命。
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老两口身体硬朗用不着他们小辈操心。
后来爷爷走了,奶奶坚持留在老房子,家里劝了几回没劝动,干脆就顺了老人家的心。
在家里装了摄像头,也和邻居打了招呼,逢年过节就开车去接,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至于老太太为什么非要一个人留在那,陆戈没有刻意了解,但在家里餐桌上也旁听了不少。
他以前只模糊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现在倒是明白这个人有多不容易。
上头不知下头的苦,真正烂在泥里的人怎么也扶不起来。
“看您这意思,是想管这小孩?”
老太太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能管就好了!”
“怎么不能管?”陆戈笑了,“不是您说的吗?他就听您的话。”
“听我的话你能找不见他人?”老太太提起来就来气,“表面听话!”
池朝的性子,陆戈多少也领教了一些。
相比于自己,对方的确更听奶奶的话。
但这种“听话”也就装模作样地听一听,等到对的不在意就又恢复成原样。
该跑跑,该闹闹,那小崽子听谁的话啊,他谁的话都不听。
陆戈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觉得这小孩可太糟心了。
而老太太的一句“管”也不是嘴上说说,手术后没几天就嚷嚷着要出院,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去跑外地抓池朝。
陆戈几乎是扎在病房里劝,时不时还得过来蹲点查房,就怕这老小孩跟池朝似的,指不定就跑了。
这样持续几天他实在是有点遭不住,和老太太约了个出院日期,到了时间就带她去接人。
然而这边刚安定下来,那边又开始出了动静。
池家那边都等不及老太太过去,自己反而找上了门。
来的是池朝的叔婶,夫妻俩拎了点苹果,来医院探病。
三句话离不开穷,十句话都是难。
陆戈工作之余溜去病房的时候,池朝婶婶正坐在床边抹眼泪。
“难啊,太难了。”
他脚步一顿,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好在齐箐也在场,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当即就翻了个白眼。
“这日子谁不难啊,可不都是难过来的。”
哭穷都哭到别人家门口了,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大姐,你是不知道,我家两个孩子,大的在外面打工,小的还在上学,家里收入就指望个小店,以后还要娶媳妇,都没头绪呢…”
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听得陆戈头皮发麻,他左右觉得对方不认得自己,干脆转身准备滚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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