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落在小时候的焰慈眼里,“周舟哥哥”和“尖酸刻薄”等效。
后来她还学了个词叫阴晴不定,也是“周舟”两个字的当量。
她从没见过周舟这么安静平和、一点不夹枪带棒、不吊儿郎当不欠揍的温柔样子。
周舟又带她去买了冰棍。
说来也奇怪,周舟是对焰慈有些微妙的情感,但玄乎的是,于桉榕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很微妙,假使没有于桉榕,他真不一定会对比他小好几岁的焰慈生出这奇怪的在意。
明明都打小一块长大,大家各自也都没被血缘绑定或牵绊,怎么偏偏就徐焰慈跟于桉榕,跟约定俗成天生要绑在一起似的,吵也吵不走,打也打不散。
即使他没少给于桉榕使绊子,每每觉得这回终于成功把焰慈扳到自己这边了,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横眉冷对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又迅速重归于好。
有些事周舟后来想到都还能气得牙痒痒。
新买的机器人不仅会走路,能听指令,还可以对话,不知道多吸睛多威风,拿到小区里晃悠,就差摆到徐焰慈面前了,终于等到她挤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清脆又亲热地喊他“周舟哥哥”。
“干嘛?”
“我能玩一会吗?”
周舟刚扬扬眉要摆出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
“于桉榕也想玩!”
“走开,于桉榕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你又不是男孩,你不准碰。”
*
两个人不知道多少次在他暗戳戳拱火后闹掰,周舟先假模假样地过来问一遍于桉榕怎么了,得到预料之中的沉默后,再漫不经心般忽然偏头看向几米开外独自生闷气的徐焰慈,像是才注意到她一样,“小孩儿,吃不吃干脆面?”
往往这时候正在气头上的焰慈赌气似的回答一声中气十足的“吃”之后就会屁颠屁颠朝他跑过来,跟屁虫一样一路头也不回地跟到超市。
十次有八次,在坑完他的零花钱吃了台肠,雪糕,干脆面之后,总有那么一包东西被她握在手里原封不动。
“你怎么不吃?”
“给于桉榕呀。”
周舟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嘴上也不留情,“真有出息,早知道台肠喂狗也不该喂你。”
唯有那么两次,焰慈到吃饱喝足后都还是义愤填膺的状态,手里什么也没给于桉榕剩,可下次再碰面时,这两人又两小无猜言笑晏晏了,少不得他嘲讽开口,“你俩真是记吃不记打,说好听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难听点狗改不了吃屎,”他指着于桉榕,大了两三岁而已却骂出了老子训儿子的气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知不知道?出息没人屁股缝大。”
“还有你,”周舟骂焰慈时候的表情往往比骂于桉榕时要狰狞多了,“他说再也不理你了你都忘了?招招手你就摇尾巴?不小心踩到旺财旺财还知道两天不理我呢,你骨头给狗吃了?”
就连他挑唆说他俩名字相冲不适合在一块玩儿那次,接连好几次的饭局上周舟都看得出两人的龃龉,心想这俩人终于闹得狠了,结果转头就看见徐焰慈没出息地拿三国杀热脸贴冷屁股,他早就想骂人了,可当胡元玉率先发难,他又无端不爽,明明徐焰慈对着于桉榕那副没骨头的窝囊样让他无名火起,一句话不想搭她,但又觉得她被晾在一边的样子实在呆傻又可怜。
而且,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他想,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扔下牌就走那一步纯属于心不忍。甚至还夹带迁怒。
焰慈那次寒了心,自然没再多买点东西留着带给于桉榕。
他逗她,“周舟哥哥好不好?”
反正东西都已经买完了,她低落地啃着口红糖,抱紧怀里已经拆封的吃的,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他罕见地没跟她计较,“说‘好’再给你买包辣条。”
“好。”
“好什么好,谁好,说全乎了。”
“周舟哥哥好。”
“周舟哥哥好还是于桉榕好?”
像是提到什么忌讳似的,焰慈蹙眉移开眼。
看着她眼里到现在还若隐若现噙着的的泪花,周舟心里腾起一丝期冀,嘴上却提点她,也提点着自己,“记住你现在的怨愤,给人送牌,人家领你情吗?还不是说不带你就不带你。”
“只有周舟哥哥关心你,还带你买吃的。”
“过两天可别又狗改不了吃屎,屁颠颠往不关心你的人面前凑。”
回忆到这,焰慈没忍住笑了一声。
于桉榕还在开车,听到她笑还是抽空斜眼睨了她一眼,这会眼里倒是没什么怨气了,只是脸色不难看却也说不上好看。
这么久远的事,焰慈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想通于桉榕的怨气从哪冒出来的一瞬,周舟从前经常骂他们的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下子勾出了许多陈年旧事,抑或说是温馨轶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确是亘古金句,直到今天,即便重逢以来从于桉榕身上发觉出来的变化已经多次带给她不小的冲击,但在接收到他那极不友善的幽怨一眼过后,她的烦躁还是被她的恍悟瞬间顶了下去。
她看透了他时至今日的狗改不了吃屎。
即使跟从前相比,于桉榕身上增添了许多不容忽视的东西,譬如坦诚和直接,譬如主动表达的意愿,以及表达能力上的显著提升,但还是有些东西仍旧让他难以启齿,在心中打结,甚至可能愁肠百结,不忿难解。
他是在怨她记不清美国也是左舵。
也不是在怨这个。
究其根本,她想,或许,他又想到了英国是右舵,怨她把英国记这么清楚,又怨她把美国跟英国弄混。
又或者是些别的。
比如她没去普林斯顿。
抑或只是怨她没告诉他她不去普林斯顿了。
更没告诉他她转了向,奔向同他隔山隔海的另一片大陆。
桩桩件件,她也不十分清楚他的幽怨具体来自哪一件,或者哪几件,但好在她的恍悟赶在了她将将要发作的脾气前头。
焰慈决定主动打破车内这股难以言明的氛围。
“你跟周舟哥哥还经常联系吗?”
于桉榕眉头轻轻一拧。
她都多大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周舟哥哥?
他打小就烦周舟。
有段时间焰慈受电视剧启发,忽然不管周围人喊叠字哥哥姐姐了,坚持喊人名,周舟却偏要刁难,故意教她管他叫“周舟哥哥”,不这么叫就不理她,威胁说不然去买零嘴也没她的份,单叫“周舟哥”都不过关,“你忘记吃饭的时候大人是怎么教的了吗,小屁孩儿,我比你大好几岁,怎么不知道叫哥哥。”
于桉榕最膈应的也就是这一点。
偏她还被零嘴溜得听话得不行,一口一个“周舟哥哥”,从小叫到大,到了如今也没改过来。
明明他也比她大了两岁,怎么不见她叫一声哥哥。
“没有,怎么了?”
她只当他还因为先前的事情兴致缺缺,没太把他略显冷淡的语气当回事。
“诶你说,”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焰慈没忍住害羞又好笑地带了点笑,“你说周舟哥哥以前,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子似乎都顿了一下,焰慈侧头等旁边人的回应呢,只见他好似梗了又梗,半天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周舟哥哥孩子都快出生了!”
“这么快,孩子都有了?”焰慈只听妈妈说过周舟去年还是前年结婚了。
恰逢红灯,于桉榕扭过脸,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幽怨了,他活像个人间判官正义使者,看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拆了一样。
“你别多想,我是问以前,以前嘛,你不觉得有可能吗?周舟哥每次只——”
“不觉得。”
“我还没说完。”
“说破天我也不觉得。”
关于周舟的情节在第二章有呼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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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陈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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