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等待

产房内。

陶楚汗淋淋的躺在产床上,头上是刺眼的明灯,她只能看清来回晃在眼前的朦胧人影,他们都穿着手术服,疼痛的意识将她吞噬的毫无力气,却有一道声音催促道,“吸气!再用力!”

她紧紧抓着身侧的护栏,她没力气了,她使不上力,一个助产护士走过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汗珠,握着她的肩膀,对她说加油,陶楚喘气冷静几分,终于又调整了呼吸,她努力的憋气、使劲,终于——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滑出了她的体内。

婴儿的哭啼声很微弱,陶楚坚持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旁边的助产护士赶忙摁住她,医生把一个浑身青紫皮肤皱巴的小婴儿放在她脸前,她小小的手和脚都蜷缩着,眼睛还全未睁开。

脸型小小的尖尖的像她,鼻子和嘴巴又很像陈清远,陶楚终于扯唇笑起来,她再没有了力气,瘫倒在产床上,歪头看着医生把小婴儿放进保温箱。

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她是个早产儿,呼吸微弱的阖着眼睛,像个小动物一样身体偶尔抽动,医生和护士围在保温箱前忙乱紧张的操作。

看着她,陶楚的眼泪滑进长发间,医生推走保温箱前,先推到了她面前,陶楚伸手碰了碰里面的孩子,轻轻握着她小小的手,很神奇的感觉,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身体里流淌着她和陈清远的血液。

陶楚躺在床上,看着保温箱被推走,与此同时,她也被推出产房,门外等候的人都涌上来,肖畅眼睛里也泛着泪光,陶楚对她一笑。

她被推回待产房,跟进来好多人,医生护士在安排她后续的照料,原本肖畅她们就在她床前,但一转眼,她们就不知道去哪儿了,陶楚正要闭上休息的眼睛,忽然目光中闪过一个人。

他穿着医生服混在这群人中,但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却让她一下就辨认出来了,他也知道陶楚认出了自己,从床尾走到她床头边。

陶楚瞳孔猛然一缩,神色如惊涛骇浪般,她突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死命抓住了周钰的手腕,“陈清远呢?他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周钰眼眸低沉,神色沉默的看着她。

陶楚心里一阵发痛,她仍然紧紧抓着周钰的手腕,“二哥,求求你了,别伤害他……也别伤害我的孩子。”

她身体内的药物效用还没有消散,她拼命的抓着周钰,低声哀求的冲他摇头,意识却原来越涣散,模糊间,她感觉到周钰看了她良久后,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动作很温柔,却像是再跟她道别。

陶楚醒来时,外面黄昏漫天,她恍惚了一瞬,身子的轻重在提醒她,十几个小时前,她刚在产房内生下孩子。

张嫂见她醒来,连忙从保温袋里端出补汤,“楚楚,生孩子费了力气,多喝点吧。”

陶楚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她看了眼保温桶,恍若未闻的摇了摇头,冲门口喊道,“江义。”

病房的门被推开,江义走进来,他按了下耳边挂着的蓝牙,一身黑色西装,站到床尾,“嫂子,怎么了?”

陶楚揪紧手里的被子,“周钰呢?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他?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听见这个名字,江义一愣,但是神色又快速恢复道,“没有,我们一直守在门口,除了医护人员和张嫂,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说罢,为了安抚陶楚,他又说了句,“嫂子您放心,我们会全力保护您的安全!”

陶楚低下头,抓着被子的手缓缓松开,她轻声说,“辛苦你们了,你出去吧。”

是啊,如果周钰想做些什么,现在没有陈清远在,他们是防不住的,她现在只想知道周钰在哪里,找到他,才能从他口中问出陈清远的下落,她不相信什么坠入海里,生死不明,陈清远答应过她会安全回来的,他不会食言。

生产完的第三天,陶楚下地走动,在张嫂的陪同下,她走到产科的保温室,隔着一层厚重明亮的玻璃,里面放着很多保温箱,里面都是身体蜷缩生命体征微弱的婴儿。

她在这些保温箱中,找到了她和陈清远的孩子,她是那么小,侧躺蜷缩着,她的情况要糟糕一些,需要用到呼吸机,大大小小的管子在她身上插着,明亮而刺眼。

张嫂不忍心看了,扭过头去抹眼泪,陶楚将脸贴在玻璃墙上,好像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些,她脸色微白,但唇角还是牵起笑容,目光温柔,她看着保温箱里的那个小小身影,在心里对她说,“宝宝,妈妈把你带来这个世界上,也一定会保护你活下去,你要勇敢也要坚强。”

她每天上午都会来,虽然不能抱她不能哄她,但是她会贴着玻璃墙温柔安静的注视她,也会在心里同她说好多好多话,她的温柔是一股很安静但又坚定的力量。

生产完的二十多天后,陈清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当时车坠入海里时,车上除了陈清远还有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现在全都不知所踪,就连当时不在车上的任迪凯也联系不上。

陶楚留下两个人,让江义带着其他人全都去香港找刘郡厅,她现在不愿意听任何事情,她只相信一件事——陈清远肯定还活着。

这是她在签病危通知书时的决定。

她身体还虚弱着,每天光是走到保温室就很费力气了,但是她依然每天坚持,坚持着两件事——问陈清远的消息、和保温箱里的宝宝说话。

这两个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一定要找到他、留住她。

二十多份病危通知书叠落在柜子里,陶楚终于等到孩子出保温箱的那天,她身上的那些管子终于全都拔去,这是她第一次抱到她,刚躺进陶楚怀里,她就像有感应一般,睁开眼睛,张着嘴对她笑。

陶楚在泪光中看到朦朦胧胧的一张小脸,是那么可爱又可亲。

晚上躺在床上,陶楚翻了个身,她旁边的婴儿床上酣睡着一个小家伙,这种感觉又神奇又甜蜜,陶楚睡不着,撑着脸看她,伸着胳膊轻轻拍抚她。

一个月后,陶楚出院。

母女两个都相安无事后,她才将消息告知陶家父母,老两口一着急连夜赶来了T城,陶母看着婴儿床里眼睛又大又澄亮的外孙女,再看看坐在床边对她笑的陶楚,忍着眼中的泪一时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该训她。

陶母住下来了,和张嫂一起照顾陶楚和孩子,她只告诉父母陈清远出差了,其他的并未多言,有天晚上,陶母将洗好的手帕拿进来,见陶楚坐在床边哄宝宝睡觉,她走过去问,“孩子取好名字没有?”

陶楚一顿,没有抬头,“还没有。”

陶母笑起来,“怀孕那会儿不是取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吗?现在怎么一个都看不上了?”

陶楚也笑,看着婴儿床的宝宝,她说,“那些名字都是乱起的,图个好玩。”

陶母也在床边坐下来,她说,“你爸前几天在公园遛弯碰到退休以前的同事了,那个老张有点说法在身上,会看八字会算命,你爸说让他给算个名字吧?”

婴儿床里的宝宝睡着了,陶楚轻柔的给她盖好小被子,转头对陶母说,“妈,您让我爸起小名儿吧,我想等清远回来再取大名,让他取。”

陶母一想,点了点头,“也行,我一会儿给你爸打个电话。”

说着,她出了卧房。

陶楚走到阳台,给江义打电话,但是却无法打通,她拨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她心里生疑,握紧手机,站了一会儿后才回房。

肖畅和代程安来看她,肖畅和她坐在床边说话,一旁代程安在婴儿床旁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的小人,他对陶楚笑道,“很漂亮,像你。”

陶楚一怔,也牵起笑容,对他说了句谢谢。

陶父找人算过了生辰八字,最后决定小名叫安安,张嫂说这个名字好,无论什么时候想起保温箱里的小小身影,她都要落泪,安安好听,一生平平安安。

陶楚这些天开始去公司,但不是工作,她把手里的事宜全都交接给了肖畅,肖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把家人也托付给她照顾,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等,她要去香港。

晚上开车到家时,她坐在驾驶位上,抬头看着明亮的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母亲肯定在哄安安入睡,那么温暖明亮的灯光,却更是提醒她,自己的心早已空缺了一块。

她在车内坐了良久,终于回到别墅。

但是今天的氛围却隐隐有些不对,张嫂的身影早在门口晃动,对她翘首以盼,此时终于见她出现,她激动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流下,她擦了擦眼泪连忙对陶楚说,“你看看谁在楼上?你赶紧去看看!”

陶楚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谁在楼上,但是能让张嫂这样激动的反应,那便只有一个人。

她缓步走上楼梯,虽然心里迫切想见到楼上的那个人,但是她又希望楼梯能长些,再长些,以不至于让她的心迅速低沉的落回原地。

陶楚终于走到卧房门口,她轻轻推开门,她看见,灯光下,那张婴儿床边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身形比她印象中还要瘦削,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过来。

那张她日夜思念的脸,和以前一样清冷俊逸,轮廓分明,只是神色憔悴了一些,但眸光神色很是灿然,眼神平和温柔。

陶楚手里的拎包掉在脚边,她竟然认为是幻想,直到他走过来抱住她,两个身体终于相拥,脸上一起落泪,她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缓缓升起胳膊,紧紧的将他攀附。

陈清远泪光中带笑,“我回来了,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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