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决还有两晚,主场是GOW,所以他们不用飞太远,但GOW的基地在北城的老别墅区,比赛的场馆位于本市的国际会展中心,直线距离二十五公里。
为了方便起见,他们决定和其他战队一起住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
刚才还在训练室里讨论战术的人已经各自上了楼。
“酒店已经定好了,咱们明天上午就过去,”乐天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二十五公里的车程呢,要是遇上市区堵车的话最少得一小时,今晚大家都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夜里的十一点,叶柒房间的花洒淅淅沥沥地淋着温水,浴室里的雾气升腾而起。
他站在花洒下冲掉了头上的泡沫,随手关了水,披着浴巾出来,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然后将行李收拾了一遍。
右手传来麻木的痛感,他下意识甩了甩手。
那痛感还是很明显,如钻心一般。
他坐在床沿,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
在MOK打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花期已经没剩多久了,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与自己较劲儿。
当初他手伤复发,但世界赛名单已经提交,不能再更改了,于是他强烈要求队医给自己打封闭,消息传出去后国内新闻都快爆炸了,大家都以为这一次MOK会跌落神坛。
但叶柒在韩国人的主场上用神鹿打败韩国战队一举拿下了冠军,告诉众人即使自己手断了,棒子们也休想从中国人手里捞到任何一枚金牌。
可自那以后叶柒的状态不断下滑,封闭针的后遗症比他想象得更严重,以至于后来在对战GOW的时候自己的千里留行被对方辅助单杀七回。
——“之前就跟你说过封闭针不能随便打,你的肌腱都变脆了,封闭效果过去之后会比没打那会儿更疼。”
——“叶柒,转辅助吧。”
——“这几个商务合作俱乐部已经给你谈下来了,我知道你不想跑商务,但如果你的状态还调整不过来,退役之后还能干什么?自己掂量掂量吧。”
——“比赛换人,你别去了。”
——“或者转幕后试试呢?非要留下来继续打不可吗,你能确保你的操作和意识都维持在几年前那个时候吗?”
——“管理层商量过了,转会期把你放出去,有战队肯要的话咱就签合同谈价格,如果直到转会窗口关闭还没有战队愿意要你,那不好意思,我们解约。”
过去的历历在目,叶柒右手手指蜷了蜷。
马上春决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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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
叶柒心说这么晚了谁还会跑来敲门,下一秒应了声,走到门口拧动门把。
门吱呀地打开。
池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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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大晚上突然来找我,”叶柒靠在门边调侃一笑,“你知道三更半夜去敲一个成年男性的门是什么意思吗。”
但池羿这回好像并不乐意跟他开玩笑。
那小孩儿眼眸没之前明亮了,只抿了抿唇,干涩地开口:“你少来这套。”
叶柒见好就收,也不再逗他,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池羿没说话,沉默下去。
一秒。
两秒。
在叶柒再次出声之前,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松开了紧咬下唇的牙齿:“哥,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给我打个掩护呗。”
叶柒有些意外:“出去?去哪儿?”
战队有非常严格的管理条例,一般来说在没有教练和经理授意的情况下,选手是不允许私自离队的,更别说是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第二天还要去比赛的场馆签到。
就算他们能瞒天过海,基地的门禁也上了锁,没有教练的门禁卡根本打不开。
怎么出去,翻墙吗。
池羿深吸一口气,道:“我......我就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基地后门的锁是坏的,经理图省事,再加上我们平时也不乱来,就一直没修。”
“你疯了?”叶柒按住他肩膀,“到底什么事,能让你大半夜不惜违纪也要去?”
池羿咽了咽口水,垂眸盯着自己脚尖:“这个你就别管了,你不愿意帮也没事,你就当我没来找过你,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没等叶柒理他,他就一溜烟走了。
叶柒看着他的背影,又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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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走廊上的动静吵到了隔壁的人,杨诺言的房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头,正好与叶柒四目相对。
“你还没睡?”杨诺言说。
叶柒嗤笑一声:“你不也是。”
杨诺言头上还盖着条毛巾,显然是和叶柒一样刚洗完澡:“我刚才听见池羿的声音了,怎么,你俩吵架?”
“你耳朵有毛病就别瞎操心这操心那的了,”叶柒淡淡地说,“这边建议去挂个五官科检查一下。”
杨诺言被他一噎,没好气地磨了磨后槽牙:“我就多余跟你说话。”
叶柒:“知道就好。”
杨诺言愤愤地关门。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叶柒思索一会儿,转头回房间穿上了外套,忍着右手的剧痛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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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猫猫祟祟地离开这里,穿过一片无人的小花园,来到了基地后门。
后门旁边垒着几块砖,锁松松垮垮地挂在门上,两扇中世纪风格的老旧铁门已经开了个小角。
叶柒稍微用了点劲儿,沉重的铁门发出一道刺耳的吱呀声。
他蹿了出去,迎面而来的风轻抚脸颊,马路上偶尔驶过几辆轿车,车灯明晃晃地照着他的影子。
大晚上的,池羿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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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沿着这条鲜少人来的路往商业街的方向去,在马路旁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毕竟池羿又不是打野,不可能专往人少的地方钻,而这附近唯一热闹的地方只有那条北城商业街了。
夜里十一点半。
商业街繁华无比。
叶柒把车停在指定区域内,握着手机四处搜寻着,身边时不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街上各色小吃摊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人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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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我没有不务正业,我有能力赚钱,我能养活我自己,”某家饭店里,池羿淡淡地瞥着面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你的钱我不需要,告诉池俊峰,我不会回家的。”
那女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比池羿大不了多少,却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刚做完美甲的手凌空指着池羿:“哎你这破孩子,我警告你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这个家里有没有你还不都是我说了算?要不是你爸关心你,你以为我乐意这么晚来对你嘘寒问暖?”
池羿有些火,却也只是微微攥着拳:“这个家有我没我,有区别吗?袁艾凌,适可而止吧。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回家?是因为我天生贱种一个非要跟你们唱反调找罪受?”
“池羿,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说清楚,我和你爸的结婚证已经下来了,”女人双手环胸,“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都是你妈。”
池羿轻笑一声:“妈?呵,我妈早死了,你算哪门子的妈?你又比我大几岁?家里的钱我一分不要已经是对你和你儿子最后的尊重了,我说我不想回家,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你的钱我也不想要,别在这里跟我装好人,听清楚了吗。”
女人彻底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把池羿扇得后退两部,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女人尖酸刻薄地吼叫起来:“谁家的孩子跟你一样没大没小的!你敢骑到我头上来?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老娘还真是给你脸了!”
“有娘生没娘养?”池羿反手抓住她的衣领,“你说谁有娘生没娘养!啊!”
“说的就是你!狗|杂种!”女人与他扭打起来,店里的东西被撞得七零八落,旁边吃夜宵的纷纷往他们那边看,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起来,也有仓皇跑出店内害怕惹祸上身的。
池羿只觉得血液全部都冲向了大脑,他被那女人扇了几个嘴巴,脸上传来刺痛的感觉。
他没想打架的,也没真的对那女人动狠手,只是推搡了几下,那女人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哎呦一声自己倒地了,一边哭一边指着他:“哪有儿子打妈妈的!大家都看看啊,没说他几句,他反倒对大人动起手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
“什么家教啊,这人算是废了,跟自己老娘动手,算什么本事。”
“不过他老妈看着挺年轻啊,该不会是后妈吧?”
“后妈也不能这么打啊,你看看,都给人推地上了,这摔得可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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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池羿只觉得一阵恶心,心悸,耳鸣。
所有人都在议论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如坠冰窟,一句又一句“有娘生没娘养”、“没家教”在他耳边徘徊,他站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良久,他在这样的嘈杂里大声吼道:“她不是我妈!她是我爸找的小老婆!她是小三!”
眼泪唰地落了下来,他死死盯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人。
“还真是后妈啊。”
“他打人就是不对。”
“报警吧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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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街上吵吵嚷嚷,某家海底捞附近却围满了人。
叶柒路过的时候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
他经过此地。
他又回来了,快步冲进店内。
果然。
“池羿!”叶柒喊了声。
池羿侧眸望过去,眼眶的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那女人见状又嚎啕大哭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叶柒直觉事情不妙,而旁边的围观群众手里都举着手机。
池羿倔强的性格又发作了:“我没打她!是她自己摔的!”
路人甲:“打人就是不对!”
路人乙:“就是你先动手的,咱们都看见了!”
快门声咔嚓传来。
“她——”池羿刚开口就被叶柒一把攥住了手腕。
叶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严肃过,原本搭在自己臂弯里的外套猛地罩在了池羿头顶,挡着池羿的脸,而他拉着池羿就往店外面跑。
“打人还想跑!”
诸如此类的声音被远远隔绝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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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街上人来人往,叶柒拽着池羿横冲直撞,最后把他逼到了一处刚开业不久没什么客人光顾的奶茶店旁边。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的头发都被雨丝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你拽着我干什么!撒开!”池羿吼道。
叶柒没放开他的手,两人推搡间池羿被抵在了墙边。
叶柒紧盯着他:“你说的有事要出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池羿嗓音沙哑,“放手......”
“没关系?”叶柒气笑了,“你打架上热搜跟我是没关系,那跟战队呢?跟战队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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