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大婚之日(五)

童苏已经连续答对十道题了。

答到后面他才发现,原来参域抽的那题是最难的。

果然他们俩八字相克。迟早一个克死另一个。

当然,他也清楚,这些题能那么简单,也多亏了满大小姐,啊不,满家主的帮忙。毕竟大部分题,上次见面喝燕窝羹时她已经泄题过了。可惜题目太多,自己又没带纸笔,只留了个大概印象。

随着答题环节的顺利推进,满妙脸上多少也是多云转晴。甚至开始和身边的童律夫妇说笑,都没多少心思放在听童苏答题身上。

“姑爷,接下来可是最后一道题了。”女侍笑道。

童苏回头环顾一圈,在想还有亲近亲友之中,还有谁没抽过纸条。

妖七这时拿起童芜端着的托盘上的纸团,用手一下下掂着玩。

这下吸引了童苏的注意力,他说道:“小芜,抽签吗?”

“哦,好。”

童芜便将托盘暂时交给妖七拿着,上前抓签。

妖七接过托盘,从红包堆尖的缝隙处看去,一直谈笑风生的满妙,脸上笑容不变,眼珠跟着童芜的步子走。

“小芜,这是最后一题,你随便抽。”童苏想拍拍童芜,让他放松心态。毕竟小芜从一大早开始就为他忙前忙后,这几天准备婚礼也没少出力,他是真怕自己这个弟弟太过绷紧怕出错了。

再说了,前面都是全对,最后一题答错了也情有可原,月盈则缺水满则盈嘛,差一点点刚刚刚好。更何况一个火盆而已,他的长腿还跨不过去吗!

不知是否是童苏今日穿得比平时都繁重的缘故,他抬起手时,竟错过了童芜的步伐,没拍到他的肩膀。

童苏有些愣神。果然,刚刚捡红包时,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童芜似是感知到错过大哥的拍肩,忽然回头一笑:“大哥。”

接着他便将手伸入锦箱,摸出一张纸条,不知为何这张纸条有些湿。谁手汗这么多?

童芜扫了一眼,念道:“听题如下:二人初次见面赠花定情,此花为何种?”

童苏耳朵提炼了下,初次见面定情?放屁吧。

但自己和满菱第一次见面,确实是送了她花。

他试探着说道:“槐花?”

女侍这次又愣住了。这次不光是她哑然,屏风后面也迟迟没传来声音。

妖七心内的猜想被彻底证实了。

满妙的脸色难看极了。

过了一会儿,元谷步履匆匆从屏风后走出,来到堂下,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注意焦点都在她手中之物上。

元谷拿着一支槐花,花香清新,正是早秋时节,开得如雪附枝。

她走到童苏面前,双手递上:“姑爷,这是家主赠与你的。赠与你们多年相知相识的情谊。”

顿时,锣鼓喧天,宾客喝彩,都为这段播种于懵懂幼时、开花于冠笄之后仍连绵不断的情意叫好。

童芜看着那枝犹带朝露的槐花,眼神温和清润,脸上是由衷的高兴。

妖七看着童芜,又看看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而平日一直挂着笑的他,此刻却笑不出来。

他用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展开刚刚自己揉皱扔在托盘上的纸团。

纸条被揉得皱巴,上面字迹却还清晰:

听题如下:二人之间初次赠与受花,是何种花?

他现在不知是什么心情。不知是该夸童芜好,还是骂自己好。

夸他演技好,骂自己明明之前在祭坛上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最后却还是没采信。

看似嘴上溜油没正经的童苏,其实从最开始说了不少实话。

“我才十九,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他每日搂搂抱抱的那位,确实不是“姑娘”。

妖七看向不远处那位美娇娘,她额上花钿以一朱砂描线为中心,左右分点白晶碎片,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也正是因为这个花钿的形状,他才能将其与那晚栖茔花海中的鱼妖对应起来。

当额中鱼眼合上,闭眼眼缝成了丹色描线,致密鱼鳞便化作了白晶石光芒,点缀其旁。

回忆继续飞速闪过。

“她走的前一天你还在闹脾气不知道跑哪去了……错过了送别……因为这发了一场高烧,差点就烧死了……”

“……烧完后你连爹娘都不认识了,但还记得你的好大哥,见到我就不肯撒手。”

童苏与他们初次见面时侃侃而谈往事的脸,转眼间化成童芜总是迷茫,时而带着点悲伤惘惑的神情。

“我觉得,没必要去追寻往事。要紧的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就是因果。”

“我想起我发烧前几天,感染了点小风寒……那天晚上却是大哥端给我的……就一直在做梦,这个梦很长……记不得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境……梦境的内容也都忘了。”

“只是最近,常在闻到槐花味时有所触动。但以前并不会这样……”

“大哥或许是不想让我背负这么多。”

除了第一句,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甚至还认真分析了童芜在满家家主继任仪式后说的那些故事。当时他得出的推测是,每个场景前后中,童苏至少会出现一次,而如今童芜想起这些场景,必定与童苏脱不了干系。

如果他失去的回忆都与童苏息息相关,童苏口中,童芜发烧刚清醒,不记得爹,不认得娘,却只认得大哥呢?

童苏必定是守在童芜病床前,所以童芜一睁眼就能看见他,认出他,喊他。那么前面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只要推定童芜说的一些话是假的,那么其他人所有的话,即使细节还不足,但竟是全部成立的。

不光是童苏,连元谷这么莽躁的人随口说的那几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门亲事是他定的”,都宛如成谶神谕般,在妖七的回忆里高亮发光,如烙铁烫印脑中。

其他许多细节,纷纷扬扬塞在每个角落叫嚣,撕扯,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妖七按着托盘的指尖渗出汗迹。他手中仿佛拈着碎盘的另一半,即使已经有了大半面积和底色花样可循,但上面最重要的图案还缺一片。

他手上确实还有另一片关于李现道的碎盘。但二者的参差截面似乎并不吻合。还差了些小碎片。

但比起童芜当年那碗药的来路,以及他为何装作失忆,妖七更震惊于他身上性格特质的撕裂和违和。

人们往往相信的不是谎言所编织的事实。而是说谎的那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到现在才发现。

就因为是那个人,那个总是会站在前面,用自己生命维护其他任何人性命的人,那个心软又正直,听了他几句卖惨就将他带出客栈的小少爷。

参域忽然凑近他,扇子挡住了他俩的脸,远远看上去就像二人在密谋私语什么。

“你现在明白,为何我一开始看上的是他了吧。”

当初和童芜第一次见到参域时,参域便毫不掩饰自己对童芜的欣赏:“我很中意你。”

中意他什么呢?

是中意他喝了那碗祛除灵力的药后,仍能从零开始,用短短三四年就努力将灵力恢复到如此地步吗?

是中意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仍然坚持选择这条路的可怕决心吗?

还是中意他能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自己的演技呢?

童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记得。

院内日头高悬,初秋金阳灿烂,洒在每个人脸上仿佛熔化如金,镀成了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成百上千的祝福围着童苏。

堂内光如砖铺地,有微凉穿堂风过,满菱又举起了扇子遮住面前视线,不知是否因穿得太多,额前沁出数颗汗珠。

童芜微微仰脸,迎光看着大哥,脸上笑意欢喜,双目清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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