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符渡星视角(二)

“坏女人。”符渡星从牙缝里也要挤出这句话。

他刚说完,视野马上从左偏到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江寒鲤甩了甩手,将指尖放到酢浆面前让她揉着,嘴角微翘睥睨着符渡星:“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符渡星不敢相信,这女人毫无理由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几乎气得气血逆转。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样了。

“哎!我刚裹好的。”酢浆看着符渡星渗血的腹部绷带,小声抱怨道。

符渡星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老翁便飞扑到床头,双手摁上他被扇得火辣辣的面皮,抱住头部转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你说呢?”符渡星一脸晦气。

“唉!唉!他妈的,遇到个输不起的杂种,临了还要给人一刀,我真是日……”

老翁开始破口大骂特骂。江寒鲤偏头拿小指头搔了搔太阳穴,一脸闲逸。

符渡星看到她这样,就止不住冷笑:“输不起的人,咱们碰到又不是一两回了。您说是吧,花魁?”

男装扮相的江寒鲤被这声花魁叫得“啧”了一声,眉头马上牵着额角细细的青筋皱了起来。

本在大声谩骂的老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马上停下、茫然问道:“什么花魁?”

她没有看符渡星,只垂眼看着自己的小指头,翻来又覆去地看:“你说,花魁能不能一根指头现在摁死你?”

还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她的指头就已狠狠地陷入符渡星的绷带之内。

连站在一边的酢浆都被她的动作吓傻了。酢浆是一直知道,花魁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但这次也太……

酢浆看着从她葱状透白的指尖不断涌出的血流,吓得一声不敢吭。反倒是老翁先冲上来想对江寒鲤动手:“你个疯子干嘛呢!”

江寒鲤丝毫没被冲上来的大汉吼声吓到,反而瞪眼迎脸上去:“你干嘛!”

“老翁!”符渡星忽然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出乎意料同时镇住了这两人。

看了眼同时停下向他看来的二人,符渡星舔了舔起皮泛白的唇,虚弱地说道:“别跟她吵。她更用力了。”

老翁不敢置信,转头一看,果然江寒鲤的手指更陷深了几寸,几乎是要探到肠子里去了。

“你住手!”老翁有些慌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清坊的赌界上,你也敢闹出人命,没看到刚刚捅他的那人被拉下去了吗?你知道那人的下场吗……”

“我知不知道?”江寒鲤听了老翁的话,脸上立刻浮现出似笑带怒的表情,一下子又截住了老翁的话头,“你以为我是你?赢了那点钱就和亲爹从地下爬出来给你成亲吹唢呐似的,高兴得找不到祖宗,眼皮子浅的东西。”

老翁还没被这张过于精致的面皮下蹦出的过于脏的话语震惊到,躺在床上的符渡星反倒先笑出了声。

“对对对,花魁说的话果然是不一样,一下子看到了我们这群下等人的本质。”

符渡星这句话太真,就连惯于在酒色中察言观色的江寒鲤竟也没听出一丝讽刺。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火气更大了:“你什么意思?”

符渡星没看她,而是艰难地歪着头,往下看自己腹部到底出了多少血。

“我们这群人就这么肤浅,赢钱了亲爹活,输钱了亲娘死,开骰那一刻就是我们的全部。”

符渡星边说,边摸索着抓到绷带边缘,咬紧牙关狠劲一拉。

刚跑到一边拿来新绷带的酢浆,看到这一幕登时呆住了。

江寒鲤不讲话了,眯起眼睛看着符渡星。

“我们的人生就是这样,只由结果决定,不由过程做主。哪怕过程急转直下也好,峰回路转也好,都没啥意义。”

“说够了没?”江寒鲤浮现出不耐的神色,“被我戳中痛点了,就开始说些故作高深的话挽尊?男人还真都是一个样,赌桌上的,赌桌下的,都没啥意义。”

她故意模仿符渡星上句深沉结尾的语气,结束了自己的回敬。

也不知是被江寒鲤的话说的,还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符渡星的手腕阵阵发软。他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江寒鲤,却只看到一个高傲抬起的下巴。

他得再费点劲仰脖子,才能看到那双闪烁着恶毒光芒的下蔑凤眼。

真的是坏女人。他真没见过坏得这么纯粹的女人。

但就是因为她这么坏,才不枉他前面说了这些话。

符渡星咧嘴一笑,上唇马上被下唇泛起的嘴皮刺划过:“男人本色,上下赌场都不变。就是不知道能一根手指就要我死的花魁,还认不认当时在赌桌上的约定?”

江寒鲤像是早有预料到他要提起这件事,气定神闲地翻看着自己沾血的指尖:“什么约定?”

符渡星调整了下气息,吐字不稳道:“堂堂花魁不认账?那天我本就连赢了一整晚,已经在点筹码准备走人了。当时薄王爷也输得意兴阑珊,要不是你……”

他在此加重了语气,“是你,故意附在我耳边说了那句话,故意让薄王爷看到,才让我被迫卷入了和他的生死对赌。”

江寒鲤抬头大笑,符渡星的角度看去,此刻只能看到那个高傲的下巴了。

“你脑子里的二两屎顺着肠子流出来了?王爷的命是什么命,你的命又是什么命?”江寒鲤笑个不住,边笑边讽,“真有人以为自己的命能和王公贵族的命当对等筹码?编故事也不编好点。”

在场四个人,两个仇家,一个故事。两个人心知肚明,老翁一头雾水,酢浆则是知也要装不知。毕竟她要无条件维护花魁。

符渡星看着她笑得肩膀小幅颤抖,笑得颈边发丝散落几根,笑得他都要笑了。

“我的命当然不够和王爷的命对赌。毕竟人命无价,猪狗有价,我这条命,自然是要和对价之‘物’赌。”

“比如,王爷的花瓶。”

笑声陡然消失。

江寒鲤想过很多种可能。想到他会羞辱自己是个伎子,讽刺自己只是玩物,直说自己的一夜不过是赌桌上筹码。

但她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然而这次她没成功。一旁抓住她手的老翁不无得意地说道:“还想害人?”说完就狠狠一甩手,将她推到了地上。

老翁这一推随意又用力,江寒鲤没好透的额角眼看着又要磕上石板砖,还好酢浆死命赶到后方抱住了她。

江寒鲤却浑然不觉般,手还维持着要探入的手势,眼睛死命盯着符渡星:“你怎么知道的?”

符渡星淡然瞥了她一眼:“花魁,赌桌上赌的可不只是金银人命。还有人情消息。”

他七岁就开始握骰盅了,要是真的只会摆弄骰子比大小,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桌角了。

“花……公子……”酢浆真的急了,语调都带上了点哭腔,但还牢牢记得花魁之前的嘱咐称呼,但是……但是花魁现在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

花魁比一般人情绪来得更为激烈,不了解她的人甚至会觉得她有几分疯癫神经质。但她知道,花魁不管是笑也好,哭也好,总是事出有因,不会莫名如此。

而现在……酢浆担忧地低头,却只看到江寒鲤脸色发白甚至带上几分透明,额角没好透的那个伤口越发明显。

江寒鲤的睫毛一眨不眨,仿佛一尊雕塑般凝视着前方。

这就受不了了?符渡星看她如此震惶,心想也不过如此。

游走于王公贵族之间游刃有余又怎样,清坊这么精心千尊万贵堆出的一个花瓶,还不如他牌桌上的一堆筹码耐吓抗造。

还得想想怎么把这个花瓶送回去,老翁肯定不行,但看现在情形……

“所以,你拼上性命对赌,也只是赌到一个花瓶为你斟酒?”

符渡星头靠在枕头上,视线被挡住一半,侧头过去,才发现原本被侍女抱着瘫坐在地的她早已站起,又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态。

“我是物件,你又是什么?别说我是花瓶了,就算我是夜壶是便桶,你又是什么?”江寒鲤翻了一个白眼,“你要真觉得我不过是个物件,当初下赌注时便不会只敢赌让我为你斟酒一杯了。”

符渡星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话开口。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恶心。”江寒鲤伸手用带血的那根指尖抚上自己泛黄的额角,“但你别误会,不是对你一个人特别恶心。你只是太典型了。”

“典型到可以代表我从小遇到过的所有男人。”江寒鲤平静说道,像在宣布什么东西,“一边眼睛离不开我的脸,一边嘴巴离不开骂我的话,一边心里又离不开我的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我当伎人,是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也敢倾其所有去赌。你呢?‘赌王’?”江寒鲤带着嘲弄重复自己在玲珑筵上听到过的介绍符渡星的话。

“都成王了,还是不忘出身,牢记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不能动王爷的‘花瓶’,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得太过,再加上之前吃得太饱,血都流到胃部去消化了,江寒鲤感到有点缺氧般的轻微头晕,便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你。哼。”

符渡星默默无语。等着江寒鲤接下来的辛辣言论。

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她以手支头,似乎在紧皱眉头,唇珠却抿紧了不再松开。

良久。

“…花魁?”酢浆小心翼翼喊了一句。

没人回应。

符渡星很想抬起身子看一眼她到底怎么了,但又不想。还是老翁响亮一句话免了他纠结之苦。

“靠,这疯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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