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大小小无数虫潮中的一个,“纳尔逊虫潮”大张旗鼓地来,悄无声息地走,特战部队从星海返航,转而再换大批机械拾荒者去清理轨道上散乱的杂物与破碎尸体。
时与重新穿过屏障,脚下外骨骼与基地地面相触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盈声响。
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心念一动间便听到“嗒”的轻声弹响,外骨骼从她身上主动剥离,最终压缩成公文包大小的方正金属块落在旁边。
周围都是窸窸窣窣外骨骼折叠的声音,这次的作战时间相对短暂,队伍之中无人重伤、无人阵亡,众人的神经在外骨骼脱落的瞬间也都松弛下来,时与抬手对他们打了个“解散”的手势,立刻便有说笑声吵吵闹闹地响起。
“嘿,”一只胳膊伸过来搂住她的脖子,一个红色短发的女人伸过脑袋,对她努努嘴,“放多久?”
“三十天。”时与任由她晃荡自己,关掉耳侧的通讯器,“监测说下次虫潮至少在九十天以……”
苏鸿才不听她说完,她听到一半便得到想要的消息,回头对众人大喊:“朋友们,这次假期三十天!芜!”
“哦!!”一时基地特战部的返回舱尽是冲顶的欢呼声。
特战部不过四十人,算是第八星从边边角角好不容易凑起来的奇葩花园,因而并不像普通的队伍那样讲求纪律,时与随他们去,甚至简短报告完后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世界上所有的人下班放假都很积极,众人将外骨骼存放好,三三两两离开返回舱。时与拉着苏鸿等到最后,她观察众人状态,顺便也威逼这个有钱的红头发晚上请自己吃点高级的东西报答虫巢中的某某恩情,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借用职权压迫下属的坏事。
很显然苏鸿也没有这个意识,清剿结束再断后收尾,两人返航,即使身上还带着隐痛的伤口却也都不在意,她们拉拉扯扯进到空闲的电梯里,楼层的数字接连下滑,直到“叮”一声响,数字定格在“15”。
门缓缓打开,时与显然心情很好,她四处找茬,指指电梯上的小显示屏抱怨,说这提示音听起来烦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的是微波炉,不好不好,很不吉利。
吉利当然是作战第一要事,苏鸿立刻搭腔,说你说得对,下回要让人把这个改成火辣主播晚安曲。
可惜火辣主播只晚安到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时与听她闭嘴立刻也似有所感,她偏头,见外头站了个褐色短发的青年。
时与顿时也略微心虚,但看身边苏鸿那副安静如鸡的傻样,脑内天人交战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半握拳头抵住唇角,对她发出一声隐晦的嗤笑。
青年并不理会苏鸿如何,只对她不满道:“姐姐。”
时与清清嗓子端正姿态,两个人立刻从勾勾搭搭的样子还原成正经人的做派。青年让了让,放她们从门口出来,他手里还抱着一叠文件,一看就知道肯定没休假,是见到返航的消息专门来堵人的。时与时常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每次都能猜中她逃跑的电梯就很神奇,也不知道时夏这是用了什么神奇手段。
此时走廊无人,两个alpha像两只小鸡到墙根排排站好,本次作战从发现虫巢到清剿干净不过三天,危险性比较低,但时夏依旧等得心焦。
他挨个打量两人的情况,伸手先按上时与肋侧,又捏苏鸿小臂,不出所料听到两人一人一口倒吸两口冷气。
“想去哪?”时夏不抬头,专注在二人身上再找第三口冷气的排风口,同时随口问起让她们汗流浃背的新鲜问题。
有亲人很好,但他在意你就会这样管着你,受伤就要吃药忌口,就要控制饮食饮酒,就要健康作息,时与并不觉得自己的烂命有多需要小心翼翼。
怕他再按到哪儿,时与扭身躲他的手,两人你来我往,跳舞似的,她抗拒道:“没有了,真没了,我这回轻伤就下火线。”
“对对,”苏鸿那边也当自己是海草,躲着他的手乱扭,“很懂事,我们正准备结伴去躺躺医疗仓……”
这话说得时夏和时与一起瞪她,苏鸿终于自己也想起哪里不对,缩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第八星就是联盟中排行最末尾的“近荒星”,频繁的虫潮、恶劣的环境条件让这颗星球和上头的居民一样几乎成为联盟区中的“流浪汉”,与其他星球那些讲究人权崇尚个性的人类相比,第八星无论军民都更倾向于被归类为一种消耗品,民生、教育、医疗水平全面落后,唯独军事武器研发和赌博贪污等令一部分人身心愉悦的娱乐活动称得上遥遥领先。
这般环境下,军区能给每位抵御虫潮的士兵配置能武装全身的装备,充足到足够他们向外转卖换钱——武器不太值钱又实在性命攸关,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但同时早该普及的医疗仓全军却总共只配备了两个,型号和数量一样可笑,五十年前的产品,只供中校以上的人申请使用。
时与以前图新鲜特地去过两回,还不错,确实比她口服外敷各种药材恢复起来快得多,但很可惜以后再也用不上了,具体原因不提——总之错不在她,是被苏鸿害得连了坐。
时与见她蔫巴,立刻就抓住空隙踹她,动作无来由,纯属想起来就发泄,将她踹的一个踉跄,差点肉身跟着精神一起熄火,苏鸿懂得很,她借势后退,向褐发青年卖乖:“哎呀我现在真要去医疗部了……你姐姐……啊,嘶!”
时夏早就看习惯alpha之间的打闹,他对时与撇嘴,一手抱着自己的文件,一手赶羊似的将她们往旁边赶,十五楼是军区的枢纽层,向各处走都有路径,两个alpha当然乖乖听话,嘴上医疗部医疗部的叫,实际找了个的方向就撒腿开溜。
两人要走,时夏还不放心,最后对时与叮嘱:“我今天正常下班,十点到家,不许出去玩,听见没有!”
时与闷头喊“哦!”,苏鸿倒是回头:“我呢,也关心我一下呗!诶!”
时夏扭头不理她,就这么守在门口抓住两人训了一顿便没再多说什么,估计自己也有事要做,向二人反方向走了。
苏鸿只得讪讪回身,手肘戳戳时与肚子,唏嘘道:“你弟弟对我忽冷忽热,钓的我好像一条在被收养边缘的流浪狗,好可怜。”
时与嗤笑:“根本就乐在其中。”
苏鸿嘿嘿,时夏脚步匆匆,很快不见了踪影。
时与向苏鸿努努嘴,向着出口方向轻一撇头,苏鸿会意却有些犹豫,暧昧期的alpha最听话,她向时与确定道:“真不先去医疗部?”
时与说:“快点,饿死我了,还医疗部,磨磨蹭蹭的,十点之前没到家就杀了你。”
苏鸿乐了,开口正要笑她像叛逆期的中学生,然而没等开口,耳畔却突兀响起一阵通道暂时封闭的提示音,接着便见到走廊两侧有淡蓝色薄膜浮现。
通道封闭是常有的事,特别她们正在离军区出入口不远的地方,碰到运输、支援、迫降再或者大人物下凡考察都要有这个步骤。苏鸿先是一愣神,调侃堵在喉咙口又咽回去,时与也跟着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她拖长腔“哎呀”一声,躁了吧唧地挠挠头,抬腿走向一边的玻璃幕墙。
通道封闭时间往往不长,但也是以小时计数,具体时间的长短要依照实际情况判断:支援、迫降就短,大人物下凡就长,苏鸿跟过去看了一眼,好像想起什么,眼睛一眨,虹膜上浮现出今天的日期来,贱梭梭可怜道:“看来有人今晚只能紧赶慢赶才能赶上门禁。”
“什么,”时与目光透过玻璃,她眯起眼睛,只见到一个小型的舰艇缓缓降落,外形上不见有星海的迷彩,也没有破损,挺光鲜的模样,应当是民用的。然而这更奇怪,虫潮刚刚结束,她搞不懂对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略作猜测,“那些混蛋吃饱了撑得又来扶贫下乡?真会挑时候。”
“差不多。”
苏鸿双手插兜,大小姐偶尔闲得无聊会偷翻家长的邮件,因而对外的事情上她的消息比时与灵通些,她解释道:“和预期时间对得上,应该是第二星的学生,过来做交流。”
“第二星?”时与这下有点惊讶了,这听起来简直荒谬,“来咱们乡下交流什么,人性调查吗?看看穷山恶水能出什么样的刁民?”
苏鸿也啧啧:“学医的,过来作作秀丰富履历。”
时与:“……来第八星交流医学,这是简历黑历史吧?”
“非也。”苏鸿看下方星舰停稳,四周喷出一段降温的雾气,滴滴声透过玻璃传进来,舰门逐渐开启,她说,“来第八星的经历不加到学术栏,要算在公益里。”
时与服了,左右目前出不去,便干脆蹲下来看看热闹。
一旁早有接驳车停好等待,星舰上先下来的是一个军服寸头的女性,像是带队的老师,但时与觉得更像保镖,她站在星舰的出口,指挥学生们出来,看表情和口型似乎话语间挺温和。
时与在脑内给她加上配音,捏着嗓子装样,然后就看见一群细皮嫩肉的小姐少爷鱼贯而出。
她把苏鸿也拉下来,突然有点好奇。她问:“没记错的话,加西亚医学部在东区,那鬼地方,难不成还要再从咱们这调人守着?”
“嗯?”苏鸿也不讲究,她盘腿坐下,“不去加西亚。”
相比星舰上的人数,接驳车显然有点大,孩子们各自去找自己的行李,看起来挺有秩序,苏鸿说:“都说了人家是来做公益的。”
时与撑着脑袋盯着这群人看,忽见其中一人抬起了头,风吹过他银色的长发,显眼的像颗发光的宝石。
苏鸿说:“就留在军区,给咱们服务的。”
时与手肘顶顶她:“哎。”
时与说:“打个赌。”
时与手指点点玻璃,指向一个银发的影子:“那个真好看。”
苏鸿:“?”
时与挑眉,吹了声口哨:“十块钱,赌我三十天内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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