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随着戈尔布满老茧的手缓缓拉开,血腥味如同密不透风的渔网将阿法捕捉。
但打开门,这间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污秽不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双人床,床铺整齐叠放着。床头柜上有一个储存盒子投影出一个半身男人——金发碧眼的男人,带着细金框眼镜,正大笑着,望着正前方,那眼底蕴藏的爱意快要穿破数据网络……
而男人所佩戴的那副眼镜静静地放置在盒子一侧。
卧室里大多衣服都堆叠在靠墙的置物架上,除了一件洁白无瑕的绸缎婚纱被人小心翼翼地挂了起来。
房间的另一侧,被白色薄纱遮掩住。
若不是那薄纱旁的框里塞满了渗血肉块,这理应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婚房。
阿法一手紧握住监测平板,随时准备给老瓦打电话,棕色的眸子直视着前方——戈尔正轻轻调试着那男人的投影,让那双深情的碧眼更为清晰。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头,甜腻的味道让她些许安心。
k16越过阿法,径直走向戈尔,掏出平板:
“我的拍摄技术可是有过钻研的,若是戈尔医生不嫌弃,让我来代劳吧。”
“这倒不碍事的……我的目的,只是想知道它现在的生长进度,”戈尔朝那薄纱走去,眼带着笑意,“您帮我拍照,我帮您赚取提成金,不是么?”
微微敞开的窗户灌了风进来,将薄纱一角吹起,能依稀看见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水缸。
哗啦——
出水声传来,在寂静的空间里,过于惹人在意。
那洁白轻透的薄纱浮现出一团黝黑的影子,在缓缓靠近,变大。倏地,那团黑影伸出一只触手,由于灯光的拉扯,触手格外的长,像是下一秒将会把薄纱线开,将外面的人一网打尽。粘稠的行动声像是搅和着一团打成糊状的魔芋,咕叽咕叽作响。
如鲠在喉的阿法心脏快要跳出来,浑身紧绷,心里不禁暗骂:
之前她出任务怎么就没有这么多怪事儿!
k16这个长毛灾星!
她此刻心中的天平正止不住摇摆,一头是500赛尔,另一头是性命之忧。
随着那团黑影逐渐靠近,那阴翳将三人吞噬,好似幽暗与腐烂的结局在等待着她。
她不由得看向站在原地的k16,侧光打在脸上,显得格外削瘦,颧骨微微凹陷,漆黑的瞳仁被眉骨投射出的阴暗面给遮挡,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或许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恐惧之心!
阿法深呼吸着,脸煞白,但也只能壮着胆子朝黑成一团的影子轻轻挪步。
戈尔率先进入薄纱的背后。
瞬时,女人高大的身影在薄纱上显现,拉扯得可怖。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那团黑色,嘴里好似还在呢喃着什么。
阿法猛地想起,戈尔正哼着那首诡秘的童谣,只不过由于声音颤抖,音节变调,像是女巫念着咒语。
踌躇不定,阿法犹豫地瞥向k16,心里更是一惊:
那家伙此刻正蹲坐在薄纱旁,半个身子朝里面探着,像是顽皮小孩正偷窥木偶剧院的秘密,毫无紧迫感。
“喂喂……”
阿法只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面对这未知的恐惧,眼睛像是得了痉挛症,畏畏缩缩地半开着,尽力控制视窗,防止看到些让她一声惊呼、破窗而逃的东西。
然而事情并非她所料那般怪诞……
本以为她将会面对一个湿漉漉的,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但面前这一团东西……也绝对不能说是可爱宜人的。
约莫十平的方形空间,四盏暖灯放置在角落,照亮着。而中间是一个长约3米、用铁皮围成的方形泳池,靠着她的这侧有着一小段斜坡,像是为了方便泳池里的那家伙移动。
泳池里的水是血污的颜色,隐隐泛黑,恶臭至极,甚至能看见水面上漂浮得有撕碎的皮毛——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可怜被扒了皮剥了血肉。
那池子的中间,一团如同黑洞般的东西正在朝她的方向慢慢移动。已经无法辨别这东西究竟是植物或是动物,它像是万般污秽的集合体,在血池中孕育而生的怪物。
黢黑的身子被灯照得亮堂堂,凹凸不平的表皮粘液遍布——这东西确实像一坨魔芋冻,只不过是被腐肉浸泡得发霉变黑的魔芋冻。身体会跟着它移动的动作微微变形,像是非牛顿液体。
“戈尔医生……”阿法的眼睛与鼻子此刻遭受到了重创,她实在是无法忍受此种恶臭。眼神瞥向k16,发现那长毛怪却饶有兴趣地直盯着那团黑东西,甚至从那认真的神色里并未能看出丝毫戏谑或不耐。
戈尔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搭理身后那俩人的怪异表情,只是站立在斜坡旁,微微俯身,如同忠实诚恳的仆人正等待着她的创世神降临。嘴里依旧哼唱着那变调的童谣,随着那团黑色即将靠近池边,灰色眼眸充斥着狂热。
“神的降临……
“神必然于我,带来永生……”
随即戈尔转身看向阿法:“阿法小姐,我需要您帮我扫描一下韦斯特的感染指数。”
阿法还未从五感刺激逃脱开来,呆楞在原地。
k16连忙掏出监测平板,向前走了几步打开了扫描页面:
「【韦斯特菌】
祖尔利204年,10月20日:
生物机能10%
机械感染80%
祖尔历206年,10月20日:
生物机能70%
机械感染20%
您所采集的生物【韦斯特菌】数据更新上传中,非常感谢您的付出。 」
k16瞥了一眼采集数据,慢慢说道:
“这堆……咳,韦斯特的机械感染指数已经下降到20%,”他转手将监测平板递给了自家已然静帧的小组长,继续说道,“戈尔医生,您这两年的培育计划颇有成效。”
“谢天谢地!韦斯特快要自由了……我也快要从苦海中解脱出来……”戈尔兴奋地说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所有人都以为它是食人的怪物……并不是,它虽然只愿意进食新鲜肉类。
“因此我从老西索那儿购买死在荒芜大陆的悠悠鸟尸体,来喂食它。
“韦斯特是我的全部……我不能……”
戈尔双手捂住湿润脸庞,泪水如同断了弦一般,砸在地面。
就在此时,韦斯特已然从斜坡蠕动下地,那体型大小与蹲坐在地的戈尔体型一致。污秽的黑色身体还挂着血水,只见它身体一小块渐渐变化出一只触手,轻轻触及了一下捂住戈尔的双手,像是安慰。
血与泪水的交织,倏地,那只伸出的触手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幻化作了一团从身体脱落。
戈尔停顿半晌,伸手将那一团黑色捡起,只见她毫无犹豫地塞进口中,吞咽进肚。
“戈尔医生,我想这个东西不太适合食用……”k16紧拧着眉头,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靠近阿法。
霎那间,女人瘫倒在地,身体止不住地痉挛着。
“k16……”阿法显然被恶心坏了,直接拽着k16的手朝外面走去,此时监测平板也响起来电提醒。
控制不住翻涌的胃,阿法强忍着将床头柜上那副金框眼镜捎上,逃似的下了楼。
k16被拖拽着,但眼睛带着笑意,心想:
自家小组长难受成这样还愿意给自己占个便宜……不过花一千赛尔换来这么个老古董,不是很值得罢了。
迅速将一楼的行李收拾完,阿法跑出那噩梦的铁皮房子,在墙角吐了出来,喉咙像是被针扎了般刺痛。
该死!辛辣果这东西可不能再碰!
等二人跑到摩托车旁,才缓了口气。
阿法拿出监测平板,看着五六个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阿法!你家那新成员够可以啊!怎么把韦斯特菌给找着的?
“哈……说来话长。”阿法讪讪地笑了笑,转眼看向正细细打量着那金框眼镜的k16,顿感无奈。
“回收部门三分钟前就已经出发,你们需要救援么?阿法同学,几日不见,真是给瓦叔叔长面!你可不知道啊,刚刚那群人知道是你们z组监测出韦斯特菌的时候,那脸青得跟发霉魔芋似的……”
阿法听见发霉的魔芋,胃里又没能控制住一顿翻涌,将平板扔给了k16,蹲在街角吐了出来,恨不得将刚刚的记忆一律清除。
k16顺势接过:
“您好,我是阿法的下属……嗯……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稍微有些魔芋过敏。
“后续我会提交一份报告……嗯好……再见。”
随即将通讯挂断,k16拍了拍缩在角落的颤抖身子,将水递了过去。
“确实这个场面对于鼻子比小狗还灵的小组长来说,有点超纲。”
听着头顶响起的嘲笑声,阿法连回骂的心思都没有,仅是接过水壶漱了漱口:
“白瞎那1000赛尔……那么恶心的东西怎么塞得下去的?真是无法理解。”
休息片刻,阿法将头盔戴上,遮住惨白的小脸,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k16笑着,将那副金框眼镜卡在衣领,翻身坐上了摩托车,看着跟前还在微微颤抖的小身影,心里甚是舒畅。
随着引擎声响起,镜片反着冷冽的光,若是看得仔细些,透明镜面上有一串微小的字母:
“to west”
或许永生的答案并未完全揭晓,但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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