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如此周全的人，难得讲出这么……这么可爱的话。”杜城双手插兜笔直站着，凭借毫无疑问的身高优势从上而下地俯视他，像是猎人在打量猎物，更像是在用目光触摸他的身体，沈翊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双腿竟然有些隐隐地发软，生物的本能警告他要往后退，最好是可以即刻转身逃跑，但作为“沈翊”的本能却不是这么说的，他骨子里的那点儿不服输的韧劲正在热情地鼓动他与之对峙，无论那噼里啪啦的视线交集释放的是闪电还是火花，他得大声地告诉他，不管是什么，我统统接招就好。
杜城太懂这难搞的小孩儿了，他慢斯条理地走近过去，果然收获了一双蓦然瞪大的水汪汪的眼睛，说不上是惊慌吧，可也不是从容不迫的淡定，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生动而又模糊的表情。这一刻杜城的身形能够将沈翊全然纳入到由他投射下来阴影之内，仿佛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囊括，“你也不用再长高了，”他用眼神一路而下，流连小画家的眉心鼻梁以及嘴唇，用目光完成了一场炙热的亲吻，“这样的身高差，亲你刚刚好。”
他的声音也被压得很低，而走廊中的摄像头在他身后的位置，甚至拍不到沈翊的面部反应，当然更不可能“看到”他说了什么，嘴型也没有留下。
沈翊还是矜持的，尤其在外头，他赶忙找了个要回406工作的理由快步走了，杜城没有拦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小兔子一样仓皇遁走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咱们沈老师思维敏捷而且心思细腻，就是发言太谨慎了，这是一个稳重的好下属必备的条件，可是杜城偏偏不愿意只做小画家的领导，他想要他在自己的面前能更加敞开心扉一些，这个事情怎么说吧，类似于“可以跟你说说话本身要比跟你说话的内容更为重要”，本质上还是想要亲近，特殊，或者更加隐蔽一些的，想要被掌握在手心里的信任。虽然明白这强求不得的，但是作为人生出妄念，也可以叫做贪得无厌吧，不是一天两天了。杜城有时候逗他，有时候故意以气场相逼，沈翊的反应通常非常有意思，无奈的，或者炸毛的，还有装作神秘吊人胃口的，都很可爱，也真实，比起某个把情绪和言辞全部藏在心底的家伙要活泼好多，也能与七年之前那个在玻璃上画蜘蛛吓唬人的调皮鬼的影子慢慢地重叠起来。是被风吹过时肆意飞舞的长发，是卷着层层叠叠波涛的海浪，是随心而动的画笔和颜料，最后定格成了北江市公安分局画像师温柔沉静的模样，他的那双眸子里，倒映着一片浪打浪的海。
蒋峰跟李晗带了笔录和监控录像回来，杜城吩咐蒋峰去请沈翊画像，不料他的好下属竟然双手一摊，一副早就洞悉一切的无赖样：“李晗刚回局里就去了406，沈老师正好在……”
杜城赶忙起身，临行之前剜了蒋峰一眼，示意他对自作主张的后果好之为之。
蒋峰躲在后头偷偷吐了吐舌头：“咱不是觉得能先在那儿找到您么？”
杜城抬手给了皮猴子一个天王盖地虎的暴栗：“劲儿上来了是吧？看把你能的！”
他们进406之前敲了门，是被人威胁了的蒋峰敲的，杜城背着手站在后头，像是一个过来视察工作的老大爷。
“请进。”是沈翊的声音，清越而温柔。
李晗和沈翊正在屋里观看画面中持枪抢劫的犯罪嫌疑人，看面相是个男人，戴着帽子眼镜和口罩，右手持枪，威胁跟女儿一起吃饭的女人给了他几个塑料袋，然后去货架那边扫货——一排排地扫，而且拿的多是用来果腹的速食或者零食，比如方便面饼干薯片之类的东西。
沈翊的手中握着炭笔，却迟迟不曾落下：“这双眼睛……看起来很年轻啊。”
方才赶到的杜城往那素白的画纸上瞥了一眼，挑了挑眉，又转头看向视频画面，几秒钟后突然意义不明地“嚯”了一声，沈翊显然是听到了，侧过脸去望了他一眼，不惊讶，但还是忍不住炫耀，不，感慨他们的这份心有灵犀。
真受不了这俩用脑电波交流的家伙！李晗决心打破此刻的无声胜有声，小心翼翼地发表了她的看法：“感觉这人像是不太会用枪的样子诶！”
杜城大方地肯定了她的判断。
不只是紧张到手抖，握枪的姿势也不对，比起从前沈翊在训练场那种准备折掉几根手指头的做法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那对母女实在太害怕了，她们也不懂这些，只晓得是被可怖的蒙面男人威胁到了生命，除了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过多探究其他？
大脑混沌了许久的蒋峰终于也察觉到了异常：“等等，这个手(城翊）枪的型号好像是……”他诡异地顿住了，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不清楚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这甚至不需要等到枪械专家江雪来科普，杜城也能给出标准的介绍，“05式9 mm转轮手(城翊）枪，我国第一代自主研制的警用手(城翊）枪……得，这下可好了，才刚刚脱离苦海，结果又得去找张局唠嗑了！”他特别哥俩好地拍了拍沈翊的肩膀，“等你的画像出来，我们一起去啊！至于你们两个，去查查她的老公，先在心里留个底儿，等人回了北江，立刻找来问话！”
沈翊看着蒋峰和李晗被杜城大手一挥送走的背影，偷偷地撅了下嘴，口中痛快答应说“好”，看向杜城的眼神里却满满都是“你又拖我下水”的控诉。可他下笔又很快，连接的骨点仿佛是一颗颗被串联起来的星星，在石墨建构的黑白世界的无比纯粹之中熠熠生辉。
杜城在单独面对沈翊的时候总是非常容易耐不住玩心，骚话那叫一个张嘴就来：“沈老师，咱们上千年的缘分，花一百年用来同舟共济，不过分吧？”（《增广贤文》：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沈翊嫌弃某人打扰了画像，更打扰了画像师的心，于是扔了一块橡皮过去，别说，准头还挺好的，正好落在了杜城的胸口上：“胡说八道什么呢，一边儿看你的白娘子去！”杜城捏着橡皮放声大笑：“哈哈！白娘子那首歌里唱的只有十年百年，沈老师注定不同凡响，这点儿时间哪里够呢？”（《新白娘子传奇》渡情歌词：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面红耳赤的沈翊只想让他快些闭嘴，眼波一转似是带着怒意，也像娇嗔：“怎么这么多话？我答应让你留下来本来就是个错误，这要是画错了，哪个负责啊？”
杜城笑着做了个“拉链缝嘴”的动作，他也是小男孩的心性，总是忍不住逗逗他，每每把心上人惹得炸毛了，才会眨巴着狗狗眼老实上一小会儿。
沈翊低下头，在再熟悉不过的视线中安然作起了画。
一定要这么盯着我吗？
分明早就已经习惯了呀！
城队&沈老师，情人节快乐！
各位朋友，我又来挖坑啦，有没有情人都不耽误你们来这里吃狗粮哦（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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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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