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从来没有过自己真心喜欢的事物么?比如说,”沈翊的目光与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神相交,他在推测,更是在用心感知,这与之前调查过的信息牵连了起来,“写作?你小学的时候报过写作兴趣班,跟同期频繁缺勤的书法兴趣班相比,难得每节课都去了。”
“因为那里的老师经常夸我,”冯玉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但又很快恢复成了常见的忧郁神色,“我曾经以为自己特别擅长,因为幻想成为作家而写下了许多文字……直到学校里的老师说考试根本不需要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我爸妈便将那些写满了字的本子全部撕碎了,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拦不住……你看,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干啥啥不行。”
沈翊在那玫瑰色和深灰色交织的间隙空间轻声问她:“你甘心为了这套专横的评判标准葬送自己么?”
“哪怕之后神仙显灵,走了狗屎运,我真的混得好了,不也是那样的下场么?”冯玉透过车窗眺望沉寂而又汹涌的大海,“看过那则新闻么?那个跳楼自杀的女记者,人们好像更喜欢看有光环加身的人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样子,哪怕……”天地间无尽的灰霾落到了她深棕色的瞳孔里,汇聚成了深不见底的晦暗,“她是因为爱才不顾危险地在这世间奔走忙碌,可是无人在意,他们更愿意欣赏她的狼狈。而我,”她带着诡异笑容轻轻阖上了眼睛,“如果这一刻地球爆炸了,那我一定是笑的最为真心的那个人。”
沈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手,往副驾驶座的方向走去:“按理说我该劝你的。”
“这样听起来,你是不打算劝我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活成你想象中的样子,或是将它们慢慢地沉淀下去,变成最讨厌的无聊的大人,抑或走向想象的反面,都由你自己来决定。我们不过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我劝你,你就会听么?”
“哪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冯玉小声地嘀咕道,“怪不得舒老师说你就是个不可一世的疯子……”她垂着头,不敢去看沈翊的眼睛,虽然一个劲儿放狠话的人是她,但是心虚得要命的人也是她,“不抓我的话,今天敢放炸(城翊)弹,明天就敢做炸(城翊)弹……”
沈翊难得不客气地打断了她:“那便是你活该被扔进监狱里头。”
冯玉转了转眼珠,飞速咬住了嘴唇,他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么?”冯玉歪着脑袋从车内后视镜看向了前排的副驾驶座,神情似笑非笑的,“毁灭世界神马的……”
多少沾点她这个年纪特有的中二病,但也不能说是全然地胡说八道,一双摸索着探索浑浊世界的眼睛,尤其是沾染过血污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黑暗侵蚀的。
“如果可以遇到一个人,”沈翊代入了她的说法方式,但是绕了一个小小的圈子,“哪怕世界立刻毁灭,也期待着自己可以英勇地挡在他的前边……也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冯玉不高兴地拉长了脸,语气里充满了防备:“我的身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
沈翊似乎是在看车窗外头的雨刮器,又好像是在穿过透明的车窗看那迎面而来的人,他的音调轻得像是一阵袅袅的青烟,伴随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落到了寂静的车厢之中:“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曾经……”见杜城拎着袋子快步走过来拉车门了,连忙话锋一转,眼角眉梢均换上了调侃的意味,“怎么去了这么久?找那商店老板借了个凳子而已,不会还要变相收费吧?”说是这么说,他已经闻到从袋子里传出来的香味了,好诱人啊!
“午餐时间到了,你们这些修仙的少爷小姐都感觉不到饿吗?”杜城将包好的关东煮递给沈翊,又回过身去问冯玉,“你是继续苦大仇深地修仙,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冯玉本来是想要保持大小姐的矜持不分给他和他的垃圾食品半个眼神的,但是抵不住真的饿了,又直面香味引诱,根本把持不住,害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也要吃!”
毁灭世界的前提……
可不能就这么被馋死或者饿死了呀!
杜城递了一碗关东煮给她:“喏!”
冯玉不满地晃了晃手铐:“我吃不了!”
“少扯淡,你的左手还空着呢!”杜城忙着狼吞虎咽的同时一点也没有顾及少女曲折婉转的心情,怼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这是竹签又不是筷子,哪里用不了啦?爱吃吃不吃一边儿去!”
沈翊抿着他油乎乎的小嘴低下头偷偷地笑了笑,冯玉则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眼色的大直男,过的是什么糙日子啊!
但是没辙,她算是看出来了,沈翊这个恋爱脑全程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围观他们,根本就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她只好默不作声地蜷缩在后座的一侧,在手铐的束缚下艰难地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咬着丸子,看起来委屈极了。
但是比刚才那副模样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好似下一秒就要了却生机的死气沉沉。
冯玉吃得十分认真,甚至比她考试做题的时候要认真许多,直到有一团鲜艳的红色大喇喇地晃悠到了她的眼前,是沈翊,他的手里正举着一听可乐:“要解解渴吗?”
冯玉的小脸皱兮兮地拧巴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一个放弃治疗的无奈表情:“可乐,我只喝无糖的。”
沈翊第一次冲她露出了赞许的眼神,这让他看起来神采飞扬的:“不错,跟我一样!”
这回轮到杜城翻白眼了:“无糖的只有一罐!”
他自个儿奉行要坚持快乐水作为碳酸饮料的糖分尊严,无糖可乐则是特意买给沈翊献殷勤用的,毕竟跟亲亲老婆比,可乐的尊严神马的算个屁!
沈翊借花献佛还挺大方:“没关系,咱俩一人一半好了!”
冯玉张牙舞爪地露出了扳回一城的笑容,是少女难得鲜活明媚的样子,如同一朵点缀在盛大废墟上的花骨朵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绽放之后摇曳生姿的那一天。
杜城龇了龇牙,暗道沈老师偏心,谁爱跟这不懂事的小丫头称作“咱俩”?只是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面上做不出同花季少女斤斤计较的事儿,只能默默潜了一只手过去掐沈翊的腰。小画家正垂着脑袋妥帖地收拾那些一次性碗和竹签,如此猝不及防地被某个爱吃豆腐的家伙搞了突袭,差点情不自禁地呻(城翊)吟出声。他连忙咬住舌头,抬起头瞪了一肚子坏水的始作俑者一眼:不要脸,在祖国的未来面前作什么妖呢?
那目光看似凶恶,像只炸了毛的猫,只是眼角悄悄飞上了一抹春意盎然的妖娆桃色,却是连冬日海边的瑟瑟寒风也冷冻不了。
得逞了的杜城心情颇佳:“走吧,带你们去看看舒筱菁。”
冯玉露出了小鹿一般小心翼翼的神色。
沈翊暗暗叹气,心道这哄孩子的工作还不是交给我来做?为了让冯玉做好心理准备,不得不提前选择性地告知她关于舒筱菁中毒并且已经被送进了医院的事实。
冯玉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舒老师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会……”
小心。
沈翊暗中将他的学生下意识地评价记在了心里。
杜城故意大声地嗤笑道:“小心还能让你知道住的隔壁屋里放着炸(城翊)弹?”
“没人跟我说过那也是他的房子,”冯玉垂着眼帘小声说,“是我自己发觉的。”
杜城仍然顶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孜孜不倦地套话:“只是因为发觉是他的房子,你就要费劲吧啦地拉了条绳子爬过去?”
冯玉循着某种节奏来回拉扯手铐的链子,发出了一阵叮当的声响:“我只是想看看,越是隐瞒,越是好奇。”
方才少女的烂漫仿佛是昙花一现的幻觉,她又恢复到了那副颓然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那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杜城暗叹小姑娘拙劣的撒谎水平,“关于安装和使用炸(城翊)弹的方法。”
冯玉能即时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由于眉头紧锁而显得锋利的面庞,这让她紧张得差点磕到了牙齿:“电视剧里教过……”
“什么片子?哪国的?”
“……我不记得了。”
干惯了刑警,杜城的问话过程中会不由自主地用上审讯的语气,尽管他提醒过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经历特殊,心理脆弱得很,不要太过着急,可实际操作起来怎么也压制不住那令人畏惧的威严气息,一连串的问题越来越像是压迫感极强的审问,只教冯玉瞬间就红了眼眶,身体也抖得像是秋天里簌簌的落叶,她确实害怕这些,刻苦铭心的怕。
杜城被小姑娘泪水婆婆的模样整得哑了火,先是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而后赶紧往沈翊那里递眼色,没辙,还是由你来搞定她吧!
沈翊冲他安抚式地笑了笑,但是没有立刻吱声,而是任由沉默肆意地蔓延开来,伴随他们一路往警察医院驶去。
这年头,感觉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搞城翊了,望天~
第二部你啥时候来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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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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