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打量了脸庞片刻,他低头洗漱,在脑中复习教案,今天要鉴赏的画来自一位墨西哥国宝级画家。
弗里达.卡罗。
毫无疑问,她是英雌,伟大热烈的生命,在命运汹涌澎湃的巨浪下逆水横刀的悍勇者,玫瑰盛开得太短暂,用来赞美她远不够格,她是墨西哥的瑰宝,骄傲,是人类灵魂里顶流光溢彩的一个。
十八岁的车祸让她颈椎碎裂、锁骨骨折、肩胛骨脱落、脊柱断成三段、肋骨折断两根、骨盆三处碎裂、钢筋贯穿□□受了严重内伤、右腿断成十三截,车上人带的金粉撒在她身体上,她仿佛一个从战场归来的破损神袛。
这样惨烈的伤势使她后半生饱受折磨,同样也是她艺术的起点。
她为自己的痛苦找到了一条出路——作画。
在包裹自己身体的石膏上,在能活动后支起的画板上,重返外界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她拄拐回去了,在建筑工地上和彼时婚姻刚刚破裂的迭戈.里维拉重新建立联系。
她说此生最大的两个事故一是这场车祸,二是遇见迭戈·里维拉,他们同样积极地支持**,同样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他们是同志,朋友,师生,但迭戈·里维拉唯独不能当合格的丈夫,多次的出轨和不忠让她也找寻新的激情。
在异国他乡,他们出名,她流产;局势动荡回国,直到她的姐妹和他混在一起,她离婚,过了几年又复婚。
身体每况愈下。
“你感觉疼痛吗?”同名传记电影里,老者如是问。
“我不能再告诉你什么了,我曾经被打断,重接,再重新矫正很多很多次了,我就像个拼图玩具……不过我现在很好,随着时间流逝,我们能忍受的程度远比我们想象要大……”
至少32次的大小手术让这刚强的人在油画布上铺开了关于痛楚的庄严诗歌,残酷,现实,色彩斑斓。
她的自画像很多,但逝世前最后画的一幅画是几个切开的西瓜,墨西哥文化中,它寓意着死亡,最靠前的一瓣瓜瓤上写着一行字:
VIVA LA VIDA(生命万岁)
如此鲜艳。
杜城拿着剃须刀,刮下,发出嘶声,镜中映出一点鲜红,沁润皮肤。
他不习惯电动剃须刀,总觉得古怪,太匀称,手动的非常简陋,拧上就用,但换刀片莫名给他一种换弹匣似的感觉。
按压止血后,他刷了牙,走出去,等沈翊。
附近店铺吃了早餐,沈翊在车上合眼,车程并不长,很快到达目的地,阳光很好。
“下课见。”沈翊被叫醒,眯眼把安全带解开。
他看见细弱的睫毛抖着,鬼使神差侧身伸出手盖住了爱人的脸,食指中指无名指对应着左眼眉心和右眼,呼吸喷洒在手心中。
掌心压抵住鼻梁,手指在眼周眉骨额头下部巡回,也往下摸到颧骨,大拇指侧边扫到下颌附近的小绒毛,有点糙,指下的眼皮多软嫩,明明是干燥的,却好像有种微弱的黏性,如果用力,这双眼睛失去功能……他猛地握拳收手,要放回方向盘,但沈翊抓住了它——轻轻地在掌心落了一吻。
由食指和大拇指居中的掌边起势,生命线上残留着温度。
“替我向倾姐问好。”沈翊放开,推门直下。
他怔愣片刻,目送浅蓝背影,低头在掌心里埋吸,而后喘出一口气,掉头换道。
杜倾给的地址是家私立医院,外观新洁明亮,前台登记并拨打内线确认后,给他指了路:“您从电梯上三楼,往右边走,307号。”
这里没有那种仿佛散不去的阴冷潮湿,恒温器确保体感上的舒适,甚至他穿着夹克有点热了,到病房门口,拧动把手映入眼是豆绿的布艺沙发,杜倾盘腿正在看液晶电视,除了蓝白条纹病服,哪里都不像个病人。
“来了,”她扔个橘子给他,“大忙人快坐下。”
“你感觉怎么样?”他捏着橘子坐下。
“早期的,住个几天吧。”她惬意地往后一躺,好像不是生病而是度假。
“你说我俩谁会死前头?”杜倾眼睛亮亮的,很坦然,“见一面少一面咯。”
杜倾是乳腺癌住院,已经手术,为了防复发还有后续的化疗要做。
她没告诉父母,只是一如既往给杜城打打电话,问问近况,杜城问她过得如何时,她愉快地说:“很好,得癌快死了,你来看我吧。”
他彼时与现下都皱眉说:“你别胡说八道。”
“警察这条路你是要走到黑了,”她说,“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总觉得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孩。”
姐弟两个都没有成家,杜倾快要知天命,他也三十七了,杜家二老着急上火却奈何不了。
“姐,我会为我选择的道路负责到底。”
“太辛苦了,姐心疼你啊。”她叹息。
“别介绍姑娘了,”他剥开橘子,带茧子的手指侧边上有不明显的皲裂,“你知道我什么情况的。”
“沈翊是很好,但我觉得你们不是一类人。”
“怎么说?”
“直觉。”外国音综里金属乐撕心裂肺地冲击全场:
“……Till the curtain falls,
……直到幕布落下,
We're all so happy,
我们都很开心,
We're all in love with the show,
我们都很喜欢这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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