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给仔细孙锦语看过,问道:“每日给姑娘喂几次奶?”
孙秀娥想了想:“五次,有时候六次。”
丁先生摇了摇头,“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般大的孩子一日五六次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别喂太饱了。”
“可是她这最近几次都没吃多少,而且总是哭。”孙秀娥不解,总觉得孩子哭闹定是饿了,且昨晚孙老爹出了事,孩子总是哭闹,拢共喂了几次,她自己心里也没数。
丁先生把孙锦语趴在膝盖上,轻轻拍抚她的背,看看是否还有吐奶。
“孩子哭闹是常事,但别一哭就给她喂奶,总还有别的原有。这么大点的孩子,吃的本来也不多,不能拿几岁孩子的食量来比。”
孙秀娥再三跟确认无事,悬着的心方可落下。她平日给孩子喂奶时,总是怕她饿着,没想到是自己多心了。
医馆上午人多,丁先生不敢多耽搁,嘱咐了几句接着去看孙老爹。
“肿块确实小了些,但还是别掉以轻心,等会儿老夫回医馆去改一下药方子,晚点记得来拿。”
夫妇二人连声道谢,孙秀娥抱着女儿送丁先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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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孙秀娥小睡了会儿,看女儿在摇篮里睡得安稳,到北屋来看到肖克岚呆坐在孙老爹床前。
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艾草香,小翠在中午前就把北屋和孙秀娥的屋子熏过的。
肖克岚没有看书,两眼无神目视前方,倦意全写在脸上。眼皮子一耷一耷,时不时地揉揉眼睛拍拍脸强制让自己清醒。
他守了一整夜,早上吃过饭在葡萄藤下小憩,没多会儿又起来熬药。
孙秀娥原本想让他吃饭后再接着睡,他念及孙秀娥在月子里,叫她带着孩子午睡去。
眼看肖克岚身子一晃一晃,孙秀娥过去扶了一把。
差点摔过去,肖克岚清醒过来起身说道:“你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说话间还不由地打起哈欠。
孙秀娥心里莫名感激,“相公,你去睡会儿吧,这么熬下去身子会垮的。”
见他要开口拒绝,孙秀娥又说道:“你这会儿不去歇着,晚上可怎么办?你来照顾小语吗?”
肖克岚欲言又止,确实眼下岳父这情况也不知还要熬多少个夜,嗯声回房休息。
孙秀娥一同回屋去,把女儿抱了出来,算着时辰她等会儿也该醒了,怕她醒了哭闹吵到肖克岚休息。
她就抱着女儿,守在北屋里,院子里里外外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小翠在前院捣鼓艾草的声响。
忽然仿佛听见大门有人敲门的声音,正诧异着谁大中午的上门来。走到了北屋门口,看到丁月梅像一颗球似的小跑着到后来。
“秀娥!怎么样啊?你爹和小语没事吧?”这一嗓子吼得十分洪亮。
丁月梅刚到医馆,听闻孙老爹中风还有孩子吐奶的事,一路跑着赶来。
孙秀娥示意她小点声,轻声道:“小声些,小语还没醒呢。”
听到话丁月梅整个人都缓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看了看睡梦里的孙锦语,悄声道:“我不是跟你交代了孩子每日喂几次嘛?怎么还能吐奶呢?”
孙秀娥回忆起昨日,“爹病成这样,我这脑子都是糊的,昨儿喂了几次也忘了。”
说话间丁月梅轻轻地从孙秀娥手里把孩子抱过来,叹声道:“这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孩子吐奶也是常有的,以后多注意些。方才回娘家,我婶子从乡里送来了几只老母鸡,给你拎了一只来,我这就去给你炖着。”
说着把孩子又交还给孙秀娥,大跨步往前院走起。
孙秀娥紧跟着,“你今儿不回去做饭了?交给小翠儿就行了。”
丁月梅刚进来的时候,在前院看到小翠在打扫除尘,熏过艾草后,屋里桌椅板凳都落了草灰。厨房外头的水井旁,两盆子脏衣袜,还有孩子的尿布……
这以前孩子没出生,小翠照顾几个大人还能应付得了,如今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着实有些心疼这小姑娘。
她浅浅一笑自嘲道:“怎么?孙大厨嫌我做的不好?不肯吃啊?”
孙秀娥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便由着她做去,饭菜多做些,等到晚些肖克岚睡了起来时,让他去祠堂巷把肖宴叫过来一块吃饭。
临近傍晚,前院浓郁的鸡汤香味交杂着中药味,肖克岚缓缓走出房间,伸了伸懒腰,往北屋去看看岳父。
孙秀娥正在屋里都孩子玩,见他进屋,抬眼说道:“起来了?下午的时候月梅过来了,瞧忙不过来正帮着做饭呢,你先去祠堂巷把肖宴叫过来吃饭,免得他下了差找不见媳妇着急。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酒馆看看,顺便带一壶酒回来,今晚你们叔侄喝几盅。”
肖克岚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老丈人,嗯声出门去。
算着这个时候肖宴该到家了,他一路快走到祠堂巷,还比肖宴快了一步,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歇息。
没等多会儿,肖宴懒懒散散迈着潇洒的步子回来,调侃道:“唷?四叔,今儿怎舍得‘出关’啊?”
肖宴有两回上孙家看望小妹妹,肖克岚都在书房里温书,到窗前喊他也没反应。他还不知孙老爹出了事,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肖克岚眸子沉了沉,淡淡说道:“侄媳妇在我家呢,秀娥叫你一块儿过去吃晚饭。”
按照孙秀娥的吩咐,两人先往长盛街去,还没到酒馆看到店外围了一些人,连后头酒坊的工人都出来了。
肖克岚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这时阿旺委屈巴巴回道:“有几个外乡人,吃了饭不给钱,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柜台上几瓶酒。”
有位酿酒工人骂道:“听到阿旺喊我们就出来了,可惜人已经没影了,这是见着掌柜的和少东家不在,不然腿给他们打折!”
肖宴闻言一脸怒气,望了望四周:“还有这等事?往哪个方向跑了?看我不收拾收拾这帮无奈!”
阿旺摆了摆手:“算了,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何况瞧着都不像临安城的人,上哪儿找去。”
这时一位四五十年纪的大伯说道:“那领头的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朱记商行的老二,后来家道中落了。不过多年未见,只是看着像,我也不敢断定是他。”
人都没影了,大伙儿慢慢散去,也就一二两银子的事,店里的生意还得接着做。今日孙老爹和孙秀娥都不在,店里还是有少许客人。
肖克岚在堂上和后厨看了一眼,拿了酒跟肖宴一同回孙家去。路上叮嘱肖宴不能把方才有人吃霸王餐的是说出来,肖宴不解,他便把孙老爹病倒的事说出来。
肖宴一惊,转而叹气拍了拍肖克岚肩膀:“那真是苦了你,四婶如今还在坐月子,家里老的小的都要照顾。你放心,酒馆的事包我身上,我让所里巡逻街道的弟兄多盯着些,那几个混混再敢来吃白食,定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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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孙锦语满月的日子,孙老爹半月里醒过一回,话也说不清了,没多会儿又睡过去。这病情不容乐观,孙秀娥也无心操办女儿的满月酒,想着等父亲好一些,明年的周岁宴一定办。
虽然没有请客,这一天几个好友登门来。丁月梅给孙锦语做了一件衣裳,过来就给孙锦语试穿起来,正好合适。
王文瀚带了一只拨浪鼓来,还有一颗霍山赤芝,是之前父亲留下的,听说这东西对中风的人有好处,一并带了来给孙老爹。
花岱延上银器铺子挑了一对银铃手串,快到饭点时才到。
见他姗姗来迟,肖宴打趣道:“说好上午来的,怎么这么迟?昨晚是不是又在仙乐楼听一夜的曲儿啊?”
似乎一语戳中,他们三个男人倒是无所谓,一旁正在给孩子戴银铃的孙秀娥和丁月梅也听见了。花岱延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孙锦语玩了半晌,孙秀娥招呼他们先坐会儿,自己先回屋给孩子喂奶。准备开饭,丁月梅进了厨房。
四人围桌坐下,花岱延低声说道:“不是仙乐楼,我听说余杭那边近日新出的曲子,回来晚了,城门已经下钥。在马车上呆了一宿,蚊子叮得睡不着,等天亮城门开了回家才睡了一会儿。”
肖克岚给他倒了杯茶,“这临安城的曲儿还不够听?竟然还跑余杭去。”
王文瀚问道:“晚了还不如在余杭客栈里过一夜,余杭到临安途中必经坪山,这条道你也敢夜里走?”
城北大营守在坪山外,防的便是义贤庄那伙贼子,平头百姓根本不敢往那里去。王文瀚在军中时常出营巡视,一支队伍不少于十二人,以山脚下万亩林为界,没有军令不可擅自入林。义贤庄贼首和二庄主,都是以一敌百的悍匪,军中无一人能应付这俩人,即便是秦总督领兵至此,亦不敢轻举妄动。
看他们吃惊的样子,花岱延不屑说道:“不就是几个毛贼嘛!我路过他难道还能杀了我?”
三人皆露出怀疑的神情,肖宴又问:“他们就这么放你回来的?”
花岱延手里扇子缓缓停下来,沉吟了会儿笑着低声回道:“我花了点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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