鸮王的威胁犹在耳边,遗迹探索受阻,小队三人不得不暂时退出危机四伏的城西核心区域,退至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稍作休整。
连番激战与高度警惕让三人都有些疲惫,尤其是裴琅川,手臂伤势虽经处理,仍需时间恢复。
他们在城西边缘一个略显破败但尚有烟火气的小镇上找了家简陋的客栈住下。
小镇似乎并未受到城西深处妖异的直接影响,百姓生活依旧,只是茶余饭后,难免会议论起城西近日不太平的传闻。
这日午后,三人在客栈大堂用饭,听得邻桌几位老丈压低了声音谈论着一件怪事。
“听说了吗?镇东头恒昌当铺的刘掌柜,最近可是倒了大霉了!”
“可是因为他前些时日收的那尊古里古气的青铜酒爵?”
“正是那物!听说自打那爵儿进了门,刘掌柜家里就没消停过!夜夜都能听到呜咽哭泣之声,凄惨得很哩!值夜的伙计都吓跑两个了!”
“啧啧,怕是收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哦……”
“刘掌柜请了道士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反倒是那道士第二日就脸色发白地走了,钱都没要全……”
裴琅川和闻烬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非常时期,任何异常都可能与城西妖祸有所关联。
徐念锦听得入神,小声问:“又是器灵吗?像之前的琵琶和画一样?”
“未必,但不可不查。”裴琅川放下筷子,语气果断,“去看看。”
三人当即问明当铺位置,径直寻去。
恒昌当铺内,刘掌柜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本账册唉声叹气,眼圈发黑,显然多日未曾安眠,见三人气质不凡,连忙起身相迎。
听闻三人来意,刘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那尊古青铜爵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上。
那爵造型古朴,三足而立,口沿一侧有柱,周身覆盖着厚厚的斑驳的绿色铜锈,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感。
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铜锈之下隐约刻有某些难以辨认的古老纹饰,且爵身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悲伤哀怨的气息。
“便是此物了……”刘掌柜苦着脸道,“自它来了之后,每至子夜,铺子里乃至后宅,便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如同女子哀泣,令人毛骨悚然。可白日里查看,却又一切如常。”
裴琅川凝神感知,眉头微蹙:“确有灵性残留,但非恶念,怨气不重,更多是悲切,与之前害人的画灵不同。”
闻烬秋指尖轻触爵身,闭目感应片刻,颔首道:“裴公子所言不错,此非恶灵附体,乃是器物本身年深日久,又经特殊际遇,孕育出的器灵。其性悲苦,呜咽乃其情绪自然流露,倒非刻意害人,只是长久浸淫此悲切之气中,于生人心神终究有损。”
徐念锦好奇地凑近看了看那青铜爵,那呜呜的哀怨气息让她也觉得有点难过,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它是不是很伤心啊?为什么一直哭?”
这话问得天真,却直指核心。
闻烬秋若有所思:“器灵成因复杂,多与器物经历相关,此爵形制古老,恐非近代之物。其悲切执念,或与其前主、或其见证的某段往事有关。”
裴琅川看向刘掌柜:“此物从何而来?”
刘掌柜忙道:“是半月前,一个山民打扮的汉子拿来当的,说是祖传之物,急着用钱,死当。我看它年代久远,像是古物,便收了……谁知竟惹来这般麻烦!”
“半月前……”裴琅川沉吟道,这个时间点颇为微妙。
“或许,需知其悲之所起,方能化解。”闻烬秋道,“需得有人夜间留守,尝试与器灵沟通,或能感知其残留记忆碎片。”
是夜,子时将近。
当铺内外一片寂静,只有一盏孤灯摇曳。
三人守在放置古爵的库房外,裴琅川持剑警戒四周,以防万一,闻烬秋布下静心阵法,隔绝器灵悲气过度外泄。而徐念锦,则再次因其心思纯净不易被负面情绪侵蚀同化的特质,被选为尝试沟通的人选。
子时正刻一到,库房内果然响起了那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女子呜咽声,悲切凄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与哀伤,听得人鼻尖发酸。
徐念锦深吸一口气,在闻烬秋的鼓励下,轻轻推开库房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只是走到那古爵面前,学着闻烬秋平时安抚精怪的样子,小声地对着它说话:“你别哭啦,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呀,虽然我不一定懂,但是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纯粹的善意和一点点不知所措的安慰。
那呜咽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徐念锦想了想,又继续道:“你是不是想你的主人了?还是你看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或许是她的频率恰好与那悲伤的器灵产生了某种共鸣,或许是她的毫无心机让器灵感受到了安全。忽然间,一段模糊破碎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情绪画面,直接涌入了徐念锦的脑海。
那是一个烽火连天的夜晚,一位身着古朴服饰的女子,泪流满面地用这尊青铜爵斟满酒,与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诀别。将军饮罢,摔爵明志,毅然转身赴死,再无归期。女子日夜对着残爵哭泣,最终郁郁而终。残爵深埋土中,历经岁月,却将那份刻骨铭心的离别之痛与无尽的等待,烙印在了自身之上,化为了不朽的悲鸣。
画面消散,徐念锦回过神来,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过。
她看着那尊古爵,小声道:“原来是这样,你是在等那个将军回来吗?可是他……他已经回不来了啊……”
库房内的呜咽声陡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其中那丝纠缠不散的怨怼,却似乎在徐念锦的理解和话语中,渐渐化为了纯粹的悲哀。
徐念锦不懂得什么高深的超度之法,她只是凭着本能,继续轻声说着:“等了那么久,一定很辛苦吧,他要是知道你这么难过,肯定也会不好受的,别等啦,他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吧……”
她的话语简单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却奇异地抚慰着那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悲伤器灵。
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彻底消失了。
库房内恢复了寂静,那尊青铜爵上的悲切气息也随之消散,变得如同普通古物一般,只是那份历史的厚重感依旧存在。
徐念锦走出来,对等在外面的两人说了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
闻烬秋颔首:“执念已消,悲气得释,它虽仍是器灵,却已无害,反而因其岁月沉淀,或能成为一件安宅静心之物。刘掌柜可将其置于厅堂,无需再惧。”
刘掌柜得知原委,又是唏嘘又是感激,连连道谢。
离开当铺,徐念锦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战争好可怕,那个女子好可怜。”
裴琅川看着远处沉寂的城西方向,目光幽深:“乱世离别,铸就器灵悲鸣。而如今临安之祸,亦是人为。其背后,又将是何等图谋?”
一次看似简单的器灵事件,却因其蕴含的人为执念与悲情,再次隐隐扣回了主线。
那尊古爵出现的时机,以及其带来的关于等待与离别的沉重感,仿佛某种不祥的预示,笼罩在三人心头。
调查,仍需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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