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管林瑾儿已经离世好几日,心脏是否能用。
心内科的医生们完全不敢动刀,最后叶招娣疯魔般地夺过手术刀,大吼大叫地用力划开自己亲生女儿的胸膛……
原本还可以活几年的亲女儿,就这么被她活生生给杀了。
而林瑾儿被剖出来的心脏最后被封进了福尔马林溶液里,连夜送去了国外,或许早已流入黑市。
初爻很好奇一颗已经彻底无法再移植的心脏不用作教学的话流入黑市能有什么用。
下一秒郝旭面若死灰地看着他:“警官你有所不知,这世界上有喜欢美女的,有喜欢帅哥的,自然也就有喜欢尸体和器官的,有的人专门找来收藏,摆满一屋子。”
初爻脸色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旁边的苏子柒已经忍不住想吐了。
苏子柒忍着恶心道:“林瑾儿的心脏既然和叶招娣女儿配型成功了,这么说叶招娣想救女儿的事温佳也清楚,那为什么林瑾儿会在温佳的美容院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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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旭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位警察。
他想了想,才开口道:“温佳是叛徒。”
“什么?”
“她是叛徒。”郝旭说。
初爻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两个多小时没喝水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淡漠地看了郝旭一眼:“最后一个问题。”
郝旭点点头。
初爻:“你刚说零四年丢失的大体是你的同门师姐,她叫什么名字。”
“沈佑君,”郝旭的眼神有些怀念,“医科大学98届师姐,我导师的关门弟子,本科阶段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在附属医院实习过。她硕士毕业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年轻又漂亮,当时她和一个来粤东打工的男人一见钟情,那男人大她十来岁,积累了一些资本,想去首都发展……”
郝旭深吸一口气,初爻并没有打断他。
郝旭缓缓道:“那男人也挺落落大方的,佑君放弃了在粤东公立医院的工作机会,买好车票跟他去了,她这一走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人,直到第二年她生下孩子我们才知道的——警官,我很对不起她,当年听说了她去世的噩耗,我们几个同门自作主张说动了家属,让家属同意把她的遗体捐献给她实习过的附属医院。”
初爻微微抿唇。
沈佑君这个名字,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郝旭流下眼泪来:“我以为比起火化,她会更愿意以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生命在死后依然发挥价值。但我没有想到叶招娣会做那种事,我更没有想到连我自己也被迫卷入了这场罪恶里。”
“你这是道德绑架,”初爻淡然地看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时间到了,我叫人送你去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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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初爻和苏子柒从讯问室离开,苏子柒忽然道:“不对,还是不对。”
“怎么了?”
苏子柒拉住初爻:“你想,温佳既然和郝旭、叶招娣这些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林瑾儿的心脏早就跟叶招娣女儿的配型成功了,按理来说他们要活人,叶招娣想要心脏,其余的随便杨氏集团这个合作对象怎么处理,那……林瑾儿怎么还能在温佳眼皮子底下死了?就算死了,第一时间送去手术才是他们的上上之策吧。”
顿了顿,他又道:“以他们只手遮天的程度,为什么温佳还能让林超生报案呢,报案后尸体被法医拿到,叶招娣女儿的心源不要了?”
初爻瞬间醍醐灌顶了起来:“温佳这么做等同于打杨氏集团的脸。你的意思是这些年之所以杨氏集团瞒不住,是因为一盘棋全都毁在温佳身上?林瑾儿的案子接二连三拔起的那些……”
“焉知不是杨氏集团的最后挣扎,”苏子柒拍拍他的肩,“你看,林瑾儿带出了刘东亮,当年堵住林超生的嘴估计是怕这案子直接把杨氏集团拉出来,不然林超生不至于常年被人追杀。如果说之前薛山的案子是小打小闹,那现在这个可就是深水炸弹了。”
初爻回过神:“其实之前唐大鹏交代薛凌凌藏匿了他们的作案证据的时候我就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薛凌凌U盘里的东西无足轻重能够被杨氏集团掩盖过去,那他们为什么要死揪着薛凌凌不放?唐大鹏说自己不知道,我看他就是知道,一旦说了那就是揭开杨氏集团最后一篇遮羞布。”
“你认为U盘里有什么?”苏子柒问。
初爻微微摇头:“我是神仙吗我能猜出来?不过按现在的走向来看,八成跟郝旭吐出来的东西有关系,郝旭说粤东市有一半的花场都是杨氏集团的,花场里的失足妇女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那没准……薛凌凌拍下了什么。”
苏子柒颔首:“是个方向。哎,你之前审唐大鹏的时候怎么不说啊?有顾虑?”
“你少马后炮,我会算命还是你会算命,能算到薛凌凌的案子跟这个有关系?”初爻心里正烦着呢,说着赏了他一个眼神,“苏队,没事别给我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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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过看守所之后,初爻整理好笔录,有些多此一举地找基层同事查了查那个叫沈佑君的女人:“你好,市局刑侦……”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一定想知道这个女人的情况,但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带着他去触碰这个温柔的名字,有的时候他相信直觉,因为直觉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破获的关键。
沈佑君死了,初爻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但户籍科很快给出了答复。
——“你们查沈佑君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之前住在人民老街,家就是本地的,出生于1974年。”
——“不过分管那片的社区警说她家中的老人已经离世,98年年底的时候就随男友离开了粤东,99年带着老公孩子回来过一趟,办了户口迁移的业务。”
初爻总觉得心烧得慌,下意识问道:“她没有别的亲属了?”
“好像是有个儿子。”
初爻慢慢冷静下来:“叫什么名字?”
“我找找当年他们办业务留下来的复印件,你等一下……”
电话还通着,那边长久无人说话,大概是真去找复印件了。
初爻有些喘不上气,紧紧地握着座机听筒。
片刻后,听筒里终于传来女警的声音,夹杂着翻动纸张的杂音:“找到了,她确实有个儿子,99年出生的,当时在窗口办业务的时候才几个月大,跟她姓的,叫沈淮。”
沈淮?
初爻道谢后挂断了电话,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涩感。
城郊清华路693号附属医院旧址,那天晚上莫名其妙让自己去接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不过,你真的知道693号吗?”
——“我知道,粤东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旧址,怎么了?”
——“我妈在这儿实习过。我来过这里,可惜是在我妈走之后。五岁那年,她的同门师兄妹要把她火化后的骨灰带回来安葬,顺便把我也带上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让我认一认墓碑。”
初爻猛然想明白了什么。
沈淮当时撒谎了!
沈佑君所谓的同门师兄妹就是郝旭,沈佑君遇害后根本没有火化,而是直接被郝旭和温佳接到附属医院去做大体老师,也许根本就没有经过沈淮这个家属的同意,郝旭一行人强行将自己的意愿加在沈淮身上说服了沈淮。
而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一件事,带起了之后整整二十年的波澜!叶招娣偷走沈佑君的遗体去国外做所谓的换心手术,然而即使沈佑君的心脏再新鲜,叶招娣的丈夫也还是未能得偿所愿,死在了手术台上。
初爻狠狠闭上眼睛:沈老师,这就是你不惜付出一切也要查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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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押送车在凌晨时分将郝旭带走的时候,初爻一步步走下刑侦支队的楼梯,柔和的月光轻轻铺洒在地面上。
他经过停车场,余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空出来一个停车位,是沈淮的。
初爻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怒意,破天荒地在这种时候打车去了沈淮原来住着的那个高档小区,好在保安认识沈淮,自然也认识他,他进小区的时候没拦着。
凌晨三点,初爻一口气跑到电梯前,颤抖着手按下16楼的数字。
电梯缓缓上行,他在电梯里近乎疯狂地给沈淮打电话。
一遍又一遍,直到电梯门开,他喘着气冲出去不断按着沈淮家的门铃。
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门铃声响了半天。
直到最后初爻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电话那边才终于传来一声带着些期待的“喂”。
初爻微微喘息,顾不上那么多:“为什么不接电话!”
那边沉默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沈淮终于开了金口,语气淡淡的:“你说我们没有可能了。”
初爻:“我在你家门口。”
沈淮还是自说自话:“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打我电话了。”
初爻没那么多闲心照顾沈淮的情绪,只道:“你苦心经营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初爻,”沈淮的声音抖了些,“……你找我还是为了石头吗,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他。”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初爻喘了口气,“你告诉我,当年你妈去世之后,遗体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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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沈淮突然笑了。
“你知道什么了,对不对。”
“你骗我,”初爻说,“你妈的遗体被郝旭拉去了附属医院。”
沈淮淡淡地回应:“是。”
初爻不语。
沈淮接着说:“自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即使我长大以后回到医院想见一见我妈的遗体,或者标本。”
“你……”
“医院不让我见,”沈淮自嘲地笑笑,而后疯了般地喊起来,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见他暴起的青筋,“其他人都能带着东西去看望被做成标本的亲人,凭什么我不可以!凭什么!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告诉我为什么!”
到最后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初爻深吸一口气:“其实——”
“后来我弄明白了,”沈淮笑了起来,“我全都知道了,全、部。”
“沈淮,你是个疯子。”初爻喃喃道。
沈淮还是在笑,笑声有点瘆人。
“初队长,我确实很对不起你,”沈淮忽然安分下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缓缓地说,“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你答应我,一定要亲手抓到他们。”
初爻:“谁?”
沈淮沉沉地说:“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回答我的问题,”初爻忽然心软,淡然开口,“沈淮,我要听你亲自说,无论是关于石头的,还是关于沈佑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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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边,沈淮流着泪,轻轻笑了声:“你打电话给我,真好。”
“沈淮!”
“初队长,”沈淮深吸一口气,“从今往后,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下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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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五味杂陈地站在沈淮家门口,眼泪悄无声息地爬上眼睑。
他有预感,沈淮这个疯子,要是没人制止的话,一定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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