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耿童把他带到了一家大排档里，没有直接坦白，而是冲老板招手上菜，顺便付了钱：“来两份烧茄子，两份蛋炒饭。”
“好嘞！”老板双手搓搓围裙，冲正在不断翻炒锅铲的老板娘喊道，“喂！两份烧茄子和两份蛋炒饭！”
这家大排档里全是人，生意火爆，看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老板走后，耿童看着邢辰：“没吃东西吧，垫垫肚子。”
邢辰坐在低矮的塑料凳上看着满是油污的桌面，而后又把目光放在耿童身上：“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知道那个下线是谁吗。”耿童冷冽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
邢辰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那伙人冲出来寻仇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名字。”
耿童：“那个人姓刘，叫刘三火。”
邢辰有些不想回忆今天晚上的惨状：“嗯，打我的那帮人说我得罪了‘刘哥’。”
大排档里，周围全是喝酒划拳的喧闹声，以及时不时爆起火花的锅铲声，还有烧烤滋滋冒油的声音。
耿童道：“带头打你的外号碴子。”
邢辰终于分了一丝眼神给耿童，有些质疑：“这你都知道？”
“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工作的，”耿童淡然地拿起桌板上的水壶，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这几天我一直在追踪刘三火手下的那帮人，具体什么原因还不能告诉你。”
“那你前面的铺垫都铺了个寂寞？”邢辰嗤笑，吸气的时候乐极生悲了，微微捂了捂肚子，“嘶......”
耿童淡然地将水杯推给他：“但是有一点，碴子这个人是多次进宫的惯犯，之前被抓都是因为打架斗殴，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这一次不一样，半年前他刑满释放出狱后开始搞白粉生意，跟的就是刘三火。”
邢辰一口干了那杯温水：“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找上你的门是因为刘三火抢劫不成进看守所的事，”耿童说，“刘三火是个毒|贩下线，经常往外面卖散货。这人心高气傲又很擅长拉帮结派，和平大街是他的地盘，除了卖散货之外，抢劫、盗窃，什么都干。”
邢辰握着水杯半天没动静：“我惹上□□了？”
耿童颔首：“嗯。那天你报了警，碴子和刘三火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再加上他们最近应该是要从手里脱一批散货出去，刘三火进了看守所，交易就要延期，或者干脆泡汤，赚钱的机会硬生生飞走，说不定警察还会顺着刘三火把他们这些喽啰一个个打掉，所以你才会被报复。”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邢辰对上耿童的视线。
62、
说话间，老板端着饭菜上桌：“您的餐好喽——”
耿童朝老板淡淡点头，等菜上完后才重新开口：“缉毒队一直在盯碴子及其党羽，刘三火虽然进去了，但那批散货还在，如果他们决定脱手，我们就连人带货一网打尽——今天晚上算是巧合，那家米线店的老板是公安内部的人，你被拖走之后，他把碴子出现的消息告诉了我。”
邢辰若有所思。
他道：“夏邦的毒|品渗透很严重？”
“嗯，”耿童说，“包括前段时间毒|贩狗急跳墙发动的恐怖袭击，现在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主谋是刘三火的上家，以及上家的交易对象。他们知道警方要在交易当天抓现行，所以将计就计提前埋好了炸药，交易的时候引线一点，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六个人跑了三个。”
邢辰：“哦。”
耿童垂眸看着桌上的蛋炒饭，伸手从筷子筒里拿起一双筷子，拆开。
邢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所以呢，你特意来跟我说这些，恐怕不止是为了请客吃饭吧。这些东西你们缉毒队允许往外传？”
“不允许。”耿童握着筷子。
邢辰轻笑一声：“那你——”
“邢辰，碴子那帮人既然已经盯上了你，”耿童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耿童直白道：“做我的线人。”
63、
邢辰脑子嗡地一下，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做你的什么？”
“做我的线人，”耿童重复一句，淡然地看着他，“碴子大概是不会放过你的，与其今后每一次见着他都要忍气吞声地被他揍成狗，还不如主动出击。”
这信息量大到邢辰有点处理不过来：“主动出击？”
“你找个机会混到碴子身边，接下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吧。”耿童说。
邢辰一拍桌子：“不行！”
耿童眼眸深邃，目光落在邢辰身上。
邢辰被那眼神震慑得连声音都小了点：“我觉得不行。”
“怎么不行？”耿童道，“不愿意，有顾虑？”
“他都跟我结仇了，我不被打死就不错了！我还巴巴儿地过去给你当眼线？”邢辰拧着眉说，“而且你想过没有，我是记者，人家一查就露陷了！我怎么混进去？”
耿童沉默下来。
一秒。
两秒。
他看着邢辰：“好办。你说你缺钱，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邢辰语塞。
好吧，确实缺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谁都懂，你用这个理由，他们不会怀疑你，”耿童说，“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线人，今天晚上去医院产生的所有费用你都不用还了。”
邢辰微微瞪眼。
耿童：“做线人，有线人费。任务越难，费用越高。”
邢辰嘴角一抽。
这个警察，怎么句句都落在自己心坎里！
“这个嘛......”邢辰欲言又止。
耿童的嘴角终于染上一丝笑意，这好像是邢辰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笑，但却很快就消逝了，淡下去，语气也是之前那样：“怎么样，能合作吗。”
邢辰一咬牙：“能。”
给钱就行，不就是线人吗，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卧底记者这种事，虽然说只是卧底黑心辣条工厂。
当线人的话，应该和他当初卧底辣条工厂的套路差不多？
64、
可辣条又不是毒|贩，这俩货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邢辰想想就开始后悔了。
今天被打的这一回还历历在目，要是真去给眼前这缉毒警察当线人，来日还不得被那群□□削掉一层皮？
邢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烧茄子，现在很想把耿童嚼碎了咽下去。
但耿童不是烧茄子。
他突然没了胃口，开始打量这里的一切，最后眼神落在耿童握筷子的那只手上。
右手还是像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戴着一只紧贴皮肤的黑色皮手套，手套设计独特，包裹住手掌的下半截，三根手指露在外面，无名指和小指被彻底裹住，却能看出那两根手指同样修长，而左手却没有戴。
耿童感受到邢辰的目光，放下筷子：“怎么了？”
邢辰心里一阵紧张，偷窥被发现的尴尬席卷全身，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你右手怎么一直戴着手套，好看是好看，不保暖啊。”
“手套？”耿童看一眼自己的右手，明白过来，淡淡地说，“这不是手套。”
邢辰盯着他。
他道：“假肢固定。”
邢辰愣了愣。
耿童吃完抽了桌上的纸擦擦嘴，而后毫无波澜地起身要走。
邢辰想到什么，叫住他：“站住！”
他站着，微微侧眸，看着坐在塑料凳子上的邢辰。大排档依旧吵吵闹闹，棚子上挂着的电灯泡照出来的光从后面穿过那个警察的侧脸，勾勒出与恐怖袭击发生当晚他带着邢辰逃离至安全地带时一样的棱角与神情。
邢辰嗓子莫名有点干涩。
清了清嗓子，邢辰开口：“做线人要联络的吧，我可以帮你打探消息，但我怎么联系你？”
耿童抿抿唇。
最后他朝邢辰伸手：“手机给我。”
邢辰照做了。
耿童拿着邢辰的老爷手机往通讯录里输了一串数字，而后将手机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在喧闹的大排档里，邢辰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老人机。
通讯录里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咬着筷子，低头扒拉两口米饭，感叹一番。
不用自己花钱的饭菜真他妈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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