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恒问:“那后来雷罡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刘带娣断断续地说:“有一次,我在后厨切菜,突然有一群人闯进了饭店里,吆五喝六的说要找我,把其他客人都吓跑了,前厅的服务员是个刚来的妹子,她不懂,又害怕,就跑到后厨来叫我,我跟着我的那些姐妹一起出去看,那帮人见我出来了,就逼我还钱,不然就把饭店砸了......”
“雷罡呢?”
“雷老板当时正在外面进货,那个服务员妹子躲在后厨里偷偷打电话给他,他着急忙慌赶回来,说他是老板,有什么冲他来,那些人把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之后,他叫那些人先回去,钱的事他会解决......”
刘带娣说,后来雷罡在下班的时候主动找了她一趟,询问过她家的情况之后,表示自己可以暂时帮刘带娣垫付,但是替人还钱是有条件的,他要求刘带娣继续留在饭店干活,几个月后刘带娣还是动了想要离开的心思,雷罡给她开了两倍的工资,不准她离开饭店。
耿童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他为什么非要你继续留在后厨?你又为什么想离开夏邦?”
“我,我怕那些讨债的又找上门,虽然钱还清了,但是,但是我还是怕......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有胆子继续在夏邦讨生活。”
耿童冷漠地看着她:“你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她别开了视线,抬手借着抹眼泪的动作挡住眼睛,避免对视。
“雷罡为什么非要你留在后厨不可!”耿童猛地拍桌,“理由是什么!”
这一下,就连向恒和后面几个旁听审讯的都吓了一跳。
向恒沉默一会儿,道:“刘带娣,不要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骗得过警察,我们一早就和你说过,你儿子刘树喜已经交代了。”
“我......”
“你不说是吧,”耿童道,“那我来说,两个多月前,也就是过年的时候,雷罡把饭店里闲置的大型生态鱼缸卖了出去,装货当晚你和后厨的其他人正在协助雷罡把鱼缸装上车,有没有这回事。”
刘带娣见状,终于流着泪和盘托出:“是有,但——”
“鱼缸里装着什么。”向恒一边敲键盘一边问。
“是,是,是沙子......”刘带娣说,“雷老板说,鱼缸易碎,填满沙子之后有了自重,就不会在货箱里摇摇晃晃了。”
耿童:“只有沙子吗。”
刘带娣被问得有些不自信起来:“应该,应该是吧。”
“应该?什么叫应该?”耿童淡然道,“所以你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不,不......”
耿童:“既然没看见别的,为什么不敢确认?还是说,你心虚了?”
刘带娣如坐针毡:“我没有。”
向恒再次问道;“刘带娣,再问你一遍,鱼缸里面有什么。”
“是沙子。”
“只有沙?”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有别的。”刘带娣还没说完,话头又被打断。
耿童:“你是什么时候被雷罡叫去装鱼缸的?”
刘带娣:“是,是过年。”
“具体的呢?”
“具体几号我忘记了,应该是在除夕之前的一段时间。”
向恒见缝插针:“早上还是晚上?”
刘带娣:“晚上,晚上十一点左右,应该没到十一点。”
耿童又问:“雷罡有没有让你在鱼缸里放东西?”
“这个......”
“鱼缸里面有什么,”耿童再次问起之前的问题,“回答我。”
如此战术,两个人来来回回穿插着问了很多个问题,最后的落脚点都是鱼缸里的东西,正常人早就被绕得晕头转向了,刘带娣哭着答:“是沙子,沙子里面有几袋包裹得比较严实的东西,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耿童盯着她:“你刚才不是还说鱼缸里除了沙子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吗?”
“我,我......”刘带娣沉默下去。
“你确定鱼缸的沙子里有其他东西,而且包裹得严严实实?”向恒问。
刘带娣紧张地说:“不,不是很确定,但我应该是看到了,他们确实往鱼缸里装了别的东西,雷罡还叫司机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耿童:“你觉得那些东西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向恒:“鱼缸是卖给谁的?”
刘带娣摇摇头:“雷老板没说,我只知道是送去滇城的。”
耿童:“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着刘带娣:“雷罡为什么执意要让你留在夏邦?”
刘带娣还是摇头。
耿童继续道:“是因为你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你手里有他的把柄?”
她沉默了。
又是沉默。
这一次耿童站起身,冷冷地说:“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半个小时后,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说完他直接拉开审讯室的门出去了,向恒坐在原地愣了一愣,于是也收拾东西离开。
56、
长廊上,耿童走在前面,准备去驻点办公室找水喝,向恒跟在他身后,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头盘旋很久的问题:“你一直都这样吗?”
耿童拧开保温杯,弯腰接满一杯水,喝了一口,才回他:“什么?”
“没什么,”向恒靠在桌沿,“就是觉得你审人挺有意思的。”
不按套路出牌。
耿童放下保温杯,垂眸:“你觉得我太咄咄逼人了?”
“不然呢?她只是一个——”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妇女,对吗,”耿童打断他,“向警官,夏邦的毒情很复杂,这句话我记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不要妄想着用你们白港那一套来对付夏邦的毒|贩,在夏邦,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你抓捕的对象。”
向恒双手环胸,就这么和耿童对上视线。
也没管旁边时安生还在看案卷。
耿童:“江队说钟才交代来福村和富贵村这两个村子至今还在用提取罂|粟原液的方法赚取利润,这代表什么?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接力完成毒|品生产的环节,这已经不是一桩普通的案子了,他们敢这么搞,摆明了就是不怕警察,为什么他们能这么肆无忌惮?只是因为无知吗!是他们很清楚没有人敢查他们,他们背后有人!”
“我当然知道!都是干这一行的你以为我傻吗!”
“你看着就挺傻的,”耿童冷冷地说,“除了想办法堵我话给我找不痛快,你干过几件好事?”
说着耿童朝他走近两步,警告般指了指他:“向警官,有些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今天放走一个看似普通甚至有点可怜的女人,说不定第二天她就敢在背后捅你一刀,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向恒啧一声:“你说话就说话,指人干什么?我又没说我要放她。”
“这是警告,”耿童收回手,“我不想给一个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的人收尸。”
“姓耿的你怎么说话呢!”向恒道。
耿童:“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就凭我衔儿比你高两级!”
耿童抿唇,垂眸看一眼向恒肩上的警衔——二级警督。
那确实高两级。
这场戏眼看着就要演到**了,时安生心想再不劝劝两人估计要把屋顶掀翻,于是终于出来当起了和事佬,一手拉向恒一手拉耿童:“哎哎哎行了行了,你俩吵吵什么呢?”
两人瞬间哑了火,但看着倒像是心有不甘的样子。
没办法,积怨已深,要不是受够了,耿童才懒得管这个王八羔子。
时安生剜了向恒一眼:“嘶,我说你都一快四十岁的人了,你和他一小屁孩计较什么呀?”
“你说谁小屁孩?”耿童冷冷抬眼。
此时刚从外面调查了一圈的邹望回来了,正好撞上这出大戏,尴尬地杵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笑笑:“哟,你们这是......准备搭台唱戏呢?谁演关公啊?”
向恒眼神落在时安生身上,刚想辩驳几句,时安生示意他别说了。
耿童也见好就收,往旁边走了几步,尴尬地清了清嗓:“邹警官。”
“我还是来晚了,”邹望笑了几声,“得早点来。”
“我看您老还是趁现在打道回府吧,反正戏是没得看了,”耿童随手拿起桌上的材料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故意道,“我去找刘嫂,有些人要是懒得审,那我可就打电话叫我徒弟来了,到时候破了案,功劳归我们禁毒大队。”
他心说给人添堵的本事谁不会啊。
向恒捏了捏拳,压下心里那股无名火,跟了上去,呛了他一声:“可惜了,这案子,现在归专案组管。”
眼见着两位终于放下恩怨统一战线,时安生这才松了口气。
邹望看个戏莫名被波及。
于是邹望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对时安生耳语:“他俩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
“历史遗留问题。”时安生无奈地说。
邹望一脸奇怪。
时安生拍了把他的肩:“两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杠上了呗。”
“耿童那小子还真挺能耐的,”邹望啧啧感叹,“我也是头一回见有人能把向警官给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时安生轻嗤一声:“那你可真是没见识了。”
邹望:“啊?”
时安生:“耿童,你看着他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一个人,实际上他才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个——他连省里的人都敢呛两句,横竖就没怕过谁。”
上到省公安厅徐建徐厅长、省禁毒办顾纯主任和扫黑除恶督导组陈恩礼处长,下到滇城市公安局刑侦黄支队和禁毒江支队都被耿童呛呛过。
那可真巧,向警官在白港也是怼天怼地怼局长。
这下好了,两人凑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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