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的话让对方眸中升起一抹希翼，还想给对方更多的提示，却如先前一般无法说出，她叹了口气，道了句谢。
她目光看向外面漆黑的夜幕，露出几分忌惮。
“这里不好，日后若有机会，请你逃出去。”
她说得真挚，让人无法怀疑其中的真假。
作为一个NPC，甚至可能是副本boss的人，竟然良心发现劝人离开。
在慈娘说完后，空气中似有什么在波动，像是对谁忤逆多次后的警告。
江楠想不出对方的目的，半晌后，开口拒绝。
“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
对方或许已经看出她的身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隐晦的想要劝她离开。
她或许可以不顾任务，离开古镇，在古镇外面做一个寻常的NPC，可她并不想要这样日复一日的人生。
那个人，她的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让她寻到那个人。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惨白分光透过半开的门照进来，只有一瞬，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一样。
慈娘突然起身，淡声开口。
“我该走了。”
说着，她走到了门前，却停了步。
“帮我找到她，哪怕只是让我见上一面。”
惊雷再次落下，这次，劈落在了门前地上。
慈娘看了眼面前焦黑的地，步入雨幕的身影匆匆，很快离开了这里，背影莫名的寂寥。
江楠看着她逐渐远去，眼眸微眯，指尖摩挲着被对方碰过的手，总觉得有些不对。
慈娘离开后，屋里的蜡烛骤然熄灭，突然暗下来的屋子，透着阴凉的风，钻入肌肤，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江楠怕冷，缩了缩身子后，知道了洛宁为何给她留下披风再离开的目的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些感激洛宁，但也仅仅是一秒，在她的想法里，还是少沾惹不知名的人为好。
无事可干的她，拿出刀刃防备地走向熄灭的蜡烛。
刚点燃的火苗坚持了几秒，便又熄灭了。
江楠又努力了几次后，索性把蜡烛往旁边一扔，就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晃悠了这个屋子一圈。
当她靠近展架时，手中的刀刃颤了颤，刀身传来温度，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东西而极度兴奋着。
江楠垂眸，因无法看清手中的东西，只能食指轻抵唇间，淡声开口。
“安静。”
但她的刀显然不太听话，更加兴奋起来，险些从她的手中脱离。
她瞥了一眼身旁，可什么都看不见，但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犹豫了片刻，便对着刀道。
“不要碰莲花瓷。”
说完，等着对方又动了动，像是向她保证了什么后，江楠才放心地摸索着把刀放到了展架上，后自己又摸着回了椅子上。
放置在展架上的刀刃，闪过妖异的红光，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屋子，它蚕食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灵魂，颤动的瓷器惊惧只余，未曾反应过来便已尽数吸收。
上百只瓷，上百只魂，它吃得欢快，那边的江楠却看向它，尽管无法看清，还是能从四周凄厉的惨叫声中辨认出它的心情。
刀刃颤动着，似乎在求她表扬，江楠笑了笑，可垂眸时，眸底不知闪过什么。
她又想起了昨晚，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若是她未曾猜错，这把刀，应该是能控制她的，但只有她使用的时候才会被强行控制。
十个积分……
交流区那个商店里，角落落灰拍照上标着的积分数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十个积分的普通刀当真有这种效果？
但好在，这把刀除了有些贪吃还是任性外，其实挺听她的话的。
一天未睡的江楠，即使听着这些惨叫，也听出了规律，故而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乍响的雷落下，亮光一闪而过，老旧的房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漏风的门挡不住寒风袭来，角落的人只能将自己包裹好，不让风透进来。
闷雷藏在厚厚的黑云之中，翻滚的雷带着亮光，微弱地透过窗户和门缝照进来，冷色的光落在了飘散空中的白布，晃晃悠悠的，像是垂下的一件宽松的衣服。
“我……没……有……说……谎……”
断断续续的话从不知干涩了多久的喉咙发出，伴随着怪异的“咕噜”声，模模糊糊的，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它重复了很多次，麻木而机械，像是极力地想要为自己挣一个公道，可每一次若是不仔细去听的话，根本听不出它到底是在说话还是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边的刀已经蚕食完了所有的灵魂，欢快地飞回了江楠的手中，费劲地一点点把自己塞回去，小心地不想吵醒她，还非常好心地闪了抹红光警告房梁上的“东西”。
可那“东西”没有看懂，仍旧重复着自己的话。
刀气急，正要飞上去给那“东西”一刀，还没出去，就感到握着自己刀柄的手紧了紧，阻止了它的动作。
见江楠已经醒了，它讨好似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江楠睁开眼睛，透过微弱的光，将自己眼前那一大坨布料看得清楚。
手心微痒，低头看了眼，后往上一丢。
锋利的利刃划过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重物落下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谁？”
江楠走到那“东西”跟前，冷冷开口。
昏暗的屋子，她无法看清被黑发覆盖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个人，或者说是个鬼。
但很显然，这个鬼神智不太好，嘀嘀咕咕地只是在重复一句模糊的话，更是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江楠确认了片刻，看对方确实不会攻击自己，这才蹲下身，凑近去听对方口中到底说了什么。
对方的口齿很不清晰，喉头像是被碾过一般，发出难听的声音。
半天江楠才认出对方说的是什么，可她也知道了对方怕并不是一个健全的人。
一个哑巴，到底是什么事才逼得她拼死说出这几个模糊的字符？
她皱起眉，正在思索间，那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发疯了似地爬到展架前，扒着展架想要站起来。
摇摇晃晃的展架，上面的上百件瓷晃动着，仿佛下一秒便要掉下来。
它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像是害怕将展架弄倒，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瓷，凸出出眼眶的眼球仿佛下一秒便要掉出来，惨白的光洒落在它因缺氧而扭曲紫红的脸上，更显骇人。
江楠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动作，被撞倒在地，吃痛地蹙起了眉，眼眸之中杀意一闪而过，手中握着刀柄。
等她观察了它片刻，发现它好像只是对那座莲花瓷有着好感，并不是想要攻击她。
她将刀藏于袖中，脚步无声，行到对方身旁。
站了许久，它的目光从未落到她的身上。
“你是想要它吗？”
过了半晌，江楠才开口询问起对方。
听到她的声音，它不知有没有听懂，等了许久，在江楠以为对方同时也是个聋子的时候，对方缓缓扭过了头。
连接脖颈的骨头断裂，它转过的头，身子却没有跟着一起动，寂静的夜里，只听到骨头摩擦的“咔嚓”声，使人头皮发麻。
“你是想要它吗？”江楠再次耐心的询问。
它略显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干裂苍白的唇张合着，拼尽全力发出的却只是模糊的“咕噜”声，连完整的字符都算不上。
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地上，为自己无法说出口而耽误旁人的自责。
江楠看这那座莲花瓷思索着，最终还是伸手小心取下，递到对方手中，叮嘱道。
“不要弄坏了。”这到底是慈娘珍重的东西。
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瓷，它慌忙摇了摇头，差点将自己的头甩飞出去，嘴里咿咿呀呀着什么，随后扯着自己干净的衣服擦掉了脸上的血泪，然后才感激似的点着头接过来。
神智不清，却还是本能的讨好别人。
江楠的眸底沉沉，在昏暗的屋中看不清她到底在所思什么。
它的身形很单薄，像是只有一层皮附在骨头架子上，干瘦的手有着着缺少营养的黄，身上一件纯白的衣裳应是对方最干净的了，可并不合身，套在它的身上空荡荡的，就如挂在上面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个人。
江楠再次试了一下将蜡烛点燃，这一次很顺利，没有再熄灭，但透过门缝的阴风依旧让烛光摇曳。
借着微弱的光，江楠回头看向它，它只紧紧抱着那尊瓷，又极为小心，生怕自己将其弄碎。
它的嘴里说着什么，重复着失了神。
江楠辨认了很久，才听出对方说得是。
“我的……”
可这是慈娘的……
江楠走过去，举起蜡烛想要再看清对方的样子，散乱的长发却让她只能看清对方喃喃自语的唇。
“你住在这里吗？”江楠问道。
这里若是还住着其他人，那慈娘为何没有告诉她？
还是慈娘有所隐瞒？或者不便开口？
江楠更倾向于后者，可真正的答案只能等着它来开口。
但它拿到莲花瓷后，好似什么都听不进去，也看不见身边的人，只会呢喃着听不懂的字符，无助而空洞。
……
那个祂纳斯啊，她不是人，她只是经过很多副本后接触到了很多人，她也在努力的模仿人。
她知道人是会饿的，是会冷的，前面那些，不是给自己叫的饭啊，是给江楠的，她自己是不知道饿是什么样子的。
简单的说，她就是理解不叫人除了“恶”以往的情绪，什么高兴啊，生气啊能感觉到，但是无法理解。
后面等江楠认出来后，江楠会教的，至于能不能学会，看她自己。
——
江楠虽然只是一个NPC，但是她还算半个人，也算人吧，她算是整个欲·望之都的清流，别人往恶里走，她恶的不纯粹，就像是一个异类在逆流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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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美人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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