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Let it be me

谢凛澈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苏夏发来的消息雀跃在锁屏上。他捏着笔的手顿了顿,灰黑色的颜料在画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圈,像极了古镇那晚,她踩在他画纸上的黑脚印。

楼下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

“你这个废物!连点股份都守不住!” 二叔的怒吼穿透厚重的实木门,“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他扔在乡下喂狼!”

他面无表情地添了笔,将画里楼梯上少女的眼眸填得更亮。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卷得沙沙响,像极了董事会上那些人磨牙的声音。

前些天父亲把一份他不认可的合同拍在他面前时,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没有温度:“要么签字,要么看着谢氏被你那些叔伯拆成碎片。”

谢凛澈看了眼合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扯了扯领带,露出颈侧淡青色的血管,与那颗红痣交织成忻恐的“獠牙”。

而今,楼下的二叔就如丧家之犬一般吠叫着。

从接管谢氏开始他就在培养自己的势力,群狼以为掌控了他,可放出来的那点肉不过是他故意为之。

这群狼,总要见点肉才肯撕咬吧。

他用两个月的时间,联合了三位被排挤的元老,在股东大会上投出了关键性的反对票,否掉了二叔最重视的项目。当二叔摔门而去时,宣告着他赢了第一步。

“你以为靠几个老东西就能站稳脚跟?” 母亲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带着惯有的精致与冷漠,“别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还妄想让所有人都听你的吗?你父亲都做不到!”

画纸上,苏夏的笑脸被涂得有些模糊,他用指尖蹭了蹭,颜料沾在指腹,凉得像古镇的雨。

既然被推上了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有些许的退让?那个在他十二岁前给过他唯一温暖的哥哥,就是被家族里的豺狼虎豹撕碎的。

这半个月,他见过华厦下的肮脏,见过合同里藏着的陷阱,见过血缘亲近的人眼底的毒蛇。只有回到这间画室,铺开画纸,想起她追在他身后喊 “谢凛澈你快点啊”,想起她扎染时沾了满手蓝颜料还傻笑的样子,紧绷的神经才能松片刻。

手机又震了震,是苏夏发的宿舍合照。她站在中间,虎牙尖尖的,身后三个女孩挤眉弄眼。

谢凛澈的喉结滚了滚,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不公平。

他想。

她该在聚光灯下笑,该在排练厅里念台词,该被室友们围着抢零食,而不是卷进他这摊染了血的浑水。那些算计、背叛、明枪暗箭,连他自己都觉得脏,怎么能让她看见?

画纸上的苏夏渐渐清晰起来,他特意在她锁骨处花了一朵盛开的红玫瑰。窗外的天泛白时,他终于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锁进了保险柜最深层。

这头的苏夏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去找谢凛澈要个答案,辅导员发的要前往军区封闭军训通知,让这份犹豫突然碎了一角。

“两周没有信号?” 霍琳琳哀嚎着瘫在床上,“我的追剧进度要断了!” 苏夏却盯着通知上的日期发呆,如果现在不找他,就要再等半个月。

她冲出校门,在玩具店抱了只比人还高的熊猫玩偶。

“我的童年里,没有玩偶熊。”他带着自嘲的话语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出租车穿过大半个城市,从喧嚣的胡同拐进静谧的别墅区。苏夏抱着比人还高的熊玩偶站在雕花铁艺大门前,还没来得及看清门柱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两道黑色身影就从门卫室快步走了出来。

保安穿着笔挺的藏青色制服,袖口的铜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腰间的对讲机滋滋作响。其中一人拦住她,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苏夏踮脚往门内望,香樟树的浓荫里隐约能看见那栋现代式三层建筑,她把熊往怀里紧了紧:“我找谢凛澈。”

“请问您有提前联系谢先生吗?” 另一位保安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玩偶,又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领口,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谢氏庄园实行封闭式管理,没有预约不能入内。”

电动伸缩门的金属栏杆泛着冷光,把她和那片幽静的绿荫隔成两个世界。苏夏掏出手机想给谢凛澈发消息,才发现出发太匆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我真的认识他,” 她急得鼻尖冒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玩偶熊的耳朵,“你们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保安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只是重复道:“抱歉,小姐,没有预约我们不能放行。每天想见谢少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苏夏抱着熊猫站在门岗前,汗顺着额角往下淌,砸在玩偶圆滚滚的脸上,深褐色的绒毛黏成一绺绺,活像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煤球。

看着这栋藏在绿荫里的房子,她突然懂了谢凛澈为什么往古镇跑。这里的安静太沉重,不像宿舍里霍琳琳的笑声、倪冬晴的记账声、沈晚意的画笔声,能拼凑出热腾腾的生活。

不知道在门岗处站了多久,苏夏有些泄气了。在奔向他的路上自己总是跌跌撞撞,那个古镇把两人的差距刻意隐藏了,她可以因为谢凛澈只是谢凛澈而喜欢他,可是谢凛澈呢?他也能吗?会不会这段时间他不联系自己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答案呢?会不会他在回到现实之后,看清了两人的差距,觉得彼此不可能,所以才没有给她回复。他看似疏离,却比任何人都克制隐忍,也许自己早就惹他烦厌。

她掏出纸巾给熊猫擦脸,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指尖刚触到湿漉漉的绒毛,身前的大门 “咔嗒” 一声开了。

面前关注着她的保安,神色诧异地离开了。

她看到谢凛澈从阴影里走到她面前,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沾着颜料。

他看着她怀里脏得不成样的熊猫,又看看她被汗水浸透的领口,沾着颜料的手指悬在半空,喉结滚了滚。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要不是他画累了,站在阳台看到她的身影,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苏夏的心跳突然擂起鼓来,那些憋了近半个月的委屈和不安顺着血液往眼眶里涌。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烦?” 她声音发颤,眼角的绯红里盛着水光,像被雨打湿的海棠花。

谢凛澈的眉头猛地蹙起,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砸中:“可我好像爱上你了…… 谢凛澈,我怕告诉你我要来的瞬间,连这点喜欢都被你碾碎。”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区里格外清晰,带着孤注一掷的莽撞,像她第一次在古镇撞到他时那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世界。

谢凛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眼前的女孩,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怀里的熊猫脏得像从煤堆里捞出来,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比宿舍台灯、比排练厅聚光灯、比古镇所有的灯笼加起来都要烫。

他想起京市这半个月的混乱 —— 父亲的问责,叔伯的算计,摆在他书桌上的股权转让协议。在解决完这些后,他把自己关在画室,试图用颜料覆盖那些令人窒息的声音,却在看到她发的宿舍夜聊照片时,笔尖第一次偏离了轨道。他不止一次产生自我厌恶,为什么自己还不够成熟,为什么自己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去回应这份热烈......

原来有些闯入者,一旦进来了,就再也赶不走了。

谢凛澈往前走了两步,在苏夏错愕的目光里,伸出沾着颜料的手,轻轻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带着松节油和阳光的味道,干净又滚烫。苏夏能感觉到他穿过熊猫玩偶传来的心跳,急促得像要跳出胸腔。她听见他埋在她发间的声音,带着颜料般的浓稠质感:“不烦你,苏夏。”

“你别后悔。”苏夏,你别后悔,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你再也逃不掉了。

苏夏把脸埋进他的衬衫,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蹭湿了他的肩头。

阳光穿过香樟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只脏成煤球的熊猫玩偶被挤在中间,见证着一个热烈的夏天,终于撞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婚内上瘾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凛冬已过,炙夏归来
连载中软软糯糯的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