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
夏昼一进门,高云就走上前去,把刷干净的拖鞋放到夏昼脚下,夏昼沓进去,脱了皮肤衣,“去录口供了,还是那个案子。”
经过餐厅去厨房时,望见餐桌上有剩菜,仔细一看,四菜一汤几乎没怎么动过,感到奇怪,但她没问菜的事,反而问老赵去哪了。
他们两夫妻一向形影不离,一个没做完事,另一个绝不会丢下对方去休息。
高云跟在身后,轻声咕哝了一句,夏昼没听清,从厨房洗完手走出来,看到高云脸色不太好,愁云遍布,又问:“你说什么?”
高云缩着肩膀,怯声怯气地说:“去接元宝了。”
元宝是他们的儿子高小元。
“接元宝?”夏昼忽地抬高嗓门,不知道他们这是玩得哪一出。
高云垂着头,不敢看她。
“接去哪?”夏昼走近两步,充气球似的一个字比上一个字更警惕,直到语气尖锐到了极点:“你们到底搞什么,他不用上学吗?”
“跟老师请了假。”高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赔笑道:“放心,不来这儿,接到荣公馆住几天。”
“云妈。”
湿漉漉的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夏昼感觉疼痛逐渐蔓延到全身,说话声跟着身体颤抖:“你知道我爸妈的遗像在那里,我不希望小孩子去打扰他们,再说你为什么忽然要接元宝来呢?他在老家不是好好的吗?如果你们想他了,可以回去看他,我这里没关系的。”
高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在夏昼的反复追问下,才坦白是要全家去太古国看高原。
“什么?你们准备去看谁?”夏昼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从高云怯懦卑微的态度,她知道自己刚刚没有听错,高云竟然想去太古国!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如果说接元宝过来,夏昼出钱住酒店尚可忍受,但他们全家要去太古国,夏昼真的动怒了,“你们又没有出过国,高原他有时间招待你们吗?你们跟他商量过吗?!”
美科基金清盘,高原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要去太古国给他添乱,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高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暴露的信息量巨大,自己没意识到而已。
“他最近公司出了点事,心情很不好,我们跟他视频,看到他整个人胡子拉碴的,家里也乱糟糟,生活完全没人照应。”
“他请的保姆呢?”夏昼冷冷地问。
高云眼眶说红就红,肥硕的脸一抽一抽的,“说是辞退了。”
“云妈,高原是成年人了。”见到高云抹眼泪,夏昼尽量放轻语气,劝他们不要去瞎折腾。
谁料高云态度竟然少有的坚决,“小昼,你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我们人生地不熟,确实有些害怕会迷路。”
夏昼不为所动:“你忘了,我的护照被收走了。”
高云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珠骨碌一转:“你去不了,那可不可以帮我们仨办一下签证,听说旅行社有一种夏文导游,可以把我们带到小原那里,也不贵。”
听到也不贵三个字,夏昼冷笑了一声,越来越不可理喻,她摇着头往书房走,把门重重一关,下一秒又打开,“我考虑一下。”
“大家讨论一下吧。”
纪年把举报材料传输到参会人员的平板里,翻开第一页:“匿名举报的人用了境外加密IP地址,需要时间解密。举报信上说,王传之高中就去了太古国留学,直到读完硕士才回国进了王子集团,但和国外的同学依旧保持联系。信里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就有两个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的老爸王岳发迹不算早,一直从事零食进出口生意,恰逢改革大潮,业务日益扩大,到了如今不可撼动的零食大王的地位。王传之进公司后两年便当上了总经理,然后搞了一个董事长授权经理层的文件,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款,通过地下钱庄,流经多个国家最后转移到了西古国。”
“侵吞这么大资金,他老爸竟然不知道?不可能吧?”雷大妞质疑道。
纪年翻了一页,密密麻麻的会计凭证照片映入眼帘,看构图很明显都是偷拍的:“他当然知道,还自掏腰包补了一部分窟窿。”
“那其他股东会坐视不理?”小麻雀翻到王子集团的十大股东列表,有机构投资者也有个人股东,于是提出了一个合理怀疑:“匿名举报的会不会是股东之一?”
凛冬眉头紧皱,顺着这个点抛出另一个问题:“十大股东里,有和白昼集团有关系的吗?”
纪年点了点头,用电容笔在三位个人股东下划了一条黑线。
“李振、张常和陈儒生当年在白昼分别持有4.5、2.1、1.6比例股份,持有最多的李振当年和白昼是长期战略合作伙伴,但出事后在媒体上大骂夏民天是骗子。”
平板上弹出一张长满疙瘩的脸喷口水的照片,众人连忙划过去。
“张常经营的是科技公司,也加入了讨伐大军的阵营,反而是占比最少的陈儒生,他家几代都是经营餐饮业,在白昼集团占股不算多,所以事后并没有在媒体露脸。”
“那种情况不出来落井下石,就是最有良心的了。”小麻雀撑着脸盯着这个叫陈儒生的男人,两鬓斑白,但人如其名,儒雅风采。
阿训撇了撇嘴,不屑道:“切,都是利益关系。这些生意人,有几个好的?”
凛冬听到这句,抬眼看了一下阿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但话又说回来,当年白昼的体量相当大,各个行业都有涉猎,加上政府扶持,业务高速发展,想要它倒下是非常困难的。一夜之间破产源于董事长夏民天和一家境外投资公司合作的对赌协议,当时是负债几百亿去搞的这个新能源项目,他一去世,直接违背了对赌协议里不换帅的条款,对方迅速撤资,这个项目直接黄了,才导致了迅光集团有了可乘之机,全面接手。股东作鸟兽散,有的留在迅光,有的去了王子集团。”
“那迅光哪来的这么多钱接手?”
“自有资金加上银行贷款,当时已经天下大乱了,政府考虑白昼若是倒了,会造成社会动荡和失业率暴涨,于是给迅光集团背书借钱,这才稳住了这头倒下的大象。”
一向感性,年纪又小的小麻雀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到头来,只有夏昼姐一个人受伤害?夏民天征战商场多年,为什么要去跟境外投资公司搞什么对赌协议?最后害得自己命没了,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除了夏民天,也许没有人回答。
这时,门被从外推开。
“咦,铃兰姐,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来了?”阿训半起身,惊讶道。
风尘仆仆赶来的铃兰脱掉风衣,露出一套浅色旗袍,但脸色有些憔悴,抱着平板匆匆坐下,“家里没什么事,你们说到哪了?”
凛冬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眼周有些红,铃兰感受到他的视线,回视了一眼,但面如平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纪年把先前讨论的又说了一遍,铃兰快速进入状态。
“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举报人,举报人一定还有更隐秘和切实的证据在手。这些不过是一种试探,试探我们的态度。我建议先查一查陈儒生,挖出他们和夏家以前的关系,包括现在是否和夏昼有联系。”
凛冬没想到铃兰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他赞成这个建议:“还可以调查迅光集团和王子集团是否存在利益冲突,这两家公司几乎在同一时间壮大,总部大楼都是面对着面,虽然他们经营的业务版块不同,但很可能存在一种很隐秘的竞争关系,例如政府资源、银行资金或是境外投资者……”
“是。”纪年飞速记录下要点。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直没说话的雷大妞目光紧锁,对面的大屏幕还在播放白浪艺术馆的监控视频。
凛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胆大心细的雷大妞一向能发现其他人发现不了的盲点,他低声鼓励道:“说说看。”
雷大妞思绪纷杂,仍试着组织语言:“你们看,亚瑟这个人很奇怪,你说他有预谋有目标吧,他又在随机选择伤害对象,比如保护夏昼的辛玖,如果前天换做是我保护,他一样会绑架我,对吧。比如覃伦,如果那天覃伦不在场,那他也许根本不会带走覃伦,也许带走的会是皮靖。但你要说他漫无目的吧,也不对,他从入境开始,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是无懈可击,让我们完全没机会接近或者下手,他对我们都这么了解……”
“这不矛盾吗?”雷大妞把目光转向众人:“这就有点像是一个有钱人氪金玩游戏,游戏库里所有游戏的装备全都买好,然后随机选游戏玩,他根本没有喜好,也不在乎游戏是什么类型,会遇到什么样的小怪物或是Boss,因为他的装备全是顶级,来一个杀一个……”
小麻雀领略到雷大妞的意思,惊叹道:“这不是太可怕了吗?我们根本没办法预测他的下一步,或者他要伤害的对象!”
阿训想了一会,还是不理解:“以目前他的行为看,都是以夏昼为中心,可为什么呢?在洛城恐袭之前,他们根本没有交集啊。”
铃兰打了个冷颤,目光透着一阵寒意:“难道夏昼也是他随机挑选出来的?你们难道忘了,恐怖分子不就是随机挑选恐袭场所吗?”
“……”
众人恍然大悟,冷汗岑岑。
“——你说到这,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雷大妞怒拍了一下会议桌,随后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出一条近期挂在太古国热搜的财经新闻:“最近暴雷的‘美科’基金,是被太古一个无名游击队给攻击到清盘,美科的主要负责人是夏昼的男朋友——高原!”
其他人脊背一凉,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这么巧?!”
“根本不是巧合。”
凛冬吐出这六个字,语气寒森,如果说夏昼是亚瑟在洛城机场随机挑选出来的目标,而亚瑟要做的就是摧毁夏昼的一切!
当他毁了夏昼的一切后,最后就该轮到夏昼了!
第一个是高原,第二个辛玖,第三个……覃伦,那下一个会是谁?
“亚瑟太可怕了!”小麻雀忍不住捂嘴惊呼,关键这个人还是个外国人,他到底如何做到控制万里之遥的夏昼和她身边的人?
铃兰冷静地翻着平板,回到那个关于亚瑟身份的原始问题:“我们假定海王星是一个恐怖组织,那么亚瑟在里面是什么角色?”
“他是主使?不太像。恐怖分子都是为了制造混乱或大范围无差别杀伤,像这种针对一个人的‘恐怖袭击’,到底是为什么?”
凛冬眯着眼,盯着屏幕上黏在夏昼身边的银发男人,他好几次公然对着镜头挑衅,他到底是何方妖魔,又到底在玩什么魔鬼游戏。
看样子,他要回家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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