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回到家,皮影直奔画室,一骨碌穿上围裙,把夏昼送的三张照片用夹子固定在画架顶端,这三张照片刚好是银发男人不同的角度,侧面、正面和背面。
刚铺好一张2K冷压水彩纸,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这么晚还画画?”
皮影先取出一管银色水彩,挤在调色盘的小格里。
“嗯呐!哥。”
“画什么?”皮靖闻到一股酒味,走到画架边,以为自己看错了,迅速将墨镜取下来,凑上去:“这个外国男人是谁?为什么跟小昼这么亲密?”
皮影顿住手,斜睨了他一眼,“哥!你管得太宽了吧,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大姐可是在家哦。”
皮靖发现皮影连起稿都没做,直接在画纸上端落了银色水彩,对比照片,画的是男人的头发,“……你为什么要画他?他是谁?”
笔尖在调色盘上打着小圈,再落在纸端,皮影身体往后仰,望着画纸,“你不觉得这个男人颜色高级而丰富吗?跟艺术品一样。”
皮靖拖了一张高脚椅到皮影身边坐下,如同过去两人一起作画,自皮影3岁学画画以来,两兄妹经常在画室作画,一待就是一天。
他发现皮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急躁,一点计划都没有。
“小影。”
急躁归急躁,皮影却很专注,“唔?”
“我想——”
“想什么?”
犹豫了几秒,皮靖说:“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皮影松了松手腕,古怪地瞪着他。瞪了几秒,觉着不对劲,忽然灵光一现,“别告诉我,你喜欢夏宝啊!”
皮靖还没说什么,皮影连忙摆手:“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夏宝!”
皮靖的一声“为什么”等于间接承认他喜欢夏昼。
皮影搁下画笔,面对着皮靖,严肃认真地说:“夏宝不适合你,你那么风流,会伤害夏宝的!”
“我哪里风流了?”皮靖站起了身。
皮影油盐不进,仍在摆手:“我可太了解艺术家了,移情别恋比翻书还快!”
“那你不是?”皮靖不解,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皮影不仅这样说自己哥哥,她连自己都要拉下水:“对啊,我也是啊!所以我才了解啊。我就是喜欢完这个,转身又喜欢另一个。”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那是你,不是我!”皮靖似乎有些生气了,他把高脚椅踢开,握着皮影的肩膀:“我确实谈过几任女朋友,不合适就分手了,我也并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我只是、只是在你告诉我小昼有了男朋友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她。”
“所以你闷闷不乐了大半年,是因为这个原因?”
尽管他们是兄妹,皮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么隐秘的话题。
这一次,皮影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皮靖的心底,还是正在流血的一颗心。
“可是你也说了,她有男朋友。”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怎么样。”皮靖摊开手,无奈地指着画架上的照片,“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皮影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皮靖若有所思,随后拉着皮影的手:“小影,帮哥哥一个忙。”
“你是要我去——”
“不,不是要你去拆散他们。”皮靖把皮影拉到身前,覆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末了加上一句:“只要帮我这个忙,你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皮影惊讶地看着皮靖,不敢相信他会想出一个这么荒谬绝伦的主意,“哥……”
“唔,就这么说定了。”皮靖将墨镜往领口一插,拉着皮影往外走,“你也别画了,喝了酒就早点休息,我还要去做点准备。”
·
一间古香古色的中医药馆,门口挂着一块老态龙钟的“百年老店”木牌,门两边是一副牌匾对联: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
横批四个大字:善为医者。
推开门,扑鼻的中药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中央还有一幅字画,遒劲有力的毛笔字:为中医者,当不慕名利,秉持良心,与世无争,决不奉承,对病人一视同仁,不分彼此,方为中医之大者。
大厅左边整一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中药柜,一个护士正在抓药,见到来人,笑着打起了招呼:“小昼,你好久没过来哦。”
“小荣好呀,我最近有点忙。”
大厅右侧显眼的位置立着一个易拉宝,上面印着一个穿古式青色长衫的男人,身材结实,但表情僵硬,一看就是被逼着拍照的。
下面是大段的文字介绍:冷枫,夏城百年中医世家传承人,行医二十年,无时无刻不在践行行医为善的家风家训和人生理念,擅长各类疑难杂症……
“小昼,还有最后一个病人,你等下哦。”小荣将各类中药按药方称好,再用纸袋子一包一包装好,写上顾客的姓名。
夏昼在大厅转了一圈,吸够了药味,才往一条白蜡木长椅上一坐,腰腹间持续发热,在微凉的秋天,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几分钟后,诊室的棕色木门打开了,一个脸色蜡黄,神情呆滞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无力地拉着门把手将门一带。
像是知道还有病患,门吱呀开了一半。
半身宽的门缝里,夏昼和诊疗桌前的冷枫四目相对。
夏昼莞尔一笑,笑容里夹杂一丝歉意。
冷枫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他冲门外招了招手,然后走到水池边,洗了个手。
夏昼把包留在长椅上,径直小跑进去,把门关“嘭”地一声关上了。
抓完药的小荣脱掉白大褂,利索地捡拾好大厅,关掉大灯,然后冲着门内喊了一声——
“冷医生,我下班了喔。”
无人回应,小荣没事人一样走出医馆的门,将卷闸帘拉上。
“最近挺忙的啊。”冷枫扯着墙上的毛巾,擦干手,语气里是难掩的不快。
“是哦,最近倒霉透了,遇到一堆稀奇古怪的事。”夏昼也不隐瞒,摆弄着诊疗台上的小和尚摆件,这还是自己送他的礼物。
冷枫在檀香炉里点了三支檀香,然后将檀香炉端到诊疗台上,盯着夏昼的脸看了好几秒:“一看你的脸色,最近就没休息好。”
兴许是沁人心脾的檀香味,使得夏昼浑身轻松下来,漫不经心地在诊室里闲逛了好几圈:“最近在高原的推荐下,开通了太古股票账户,赚了一点零花钱。”
“A股还不够你折腾?钱是赚不完的,身体重要。”
身后的人用沉默回应他,冷枫低笑出声,瘦长有力的手指伸到长衫领口,一根根分明的青色血管如同山间蜿蜒的公路,三颗扣子轻易地被解开。
脱掉长衫,冷枫将它挂在白大褂旁边,指着诊疗室的另一道门:“走!给你开一副药,包你药到病除。”
夏昼眼睛瞬间亮堂堂的,连忙脱掉身上的薄外套,露出一件黑色运动衫。冷枫瞟见一个眼熟却又新鲜的玩意,手指移到空中。
“新款啊。”
“嗯,热乎乎的。”夏昼把长发扎成马尾,双手插在腰间,和模特推销产品似的转了一圈:“跟你做的艾草包一样舒服。”
“那请问你这个多少钱,我给你又是什么价。”
夏昼勾了勾指头,认真算起来:“这个兑换成夏币是8400块,你的艾草包好像是42块钱。”
“刚好200倍!”夏昼天真地比了个耶。
……
看完医生的夏昼神清气爽,回到家胃口也变得特别好,连干了两碗猪心莲子汤。
“这孩子,一下子吃不下,一下子又再来一碗。”
高云笑着收拾碗筷,老赵正坐在阳台上捯饬夏昼带回家的中药,角落里放着一个煮药的瓷罐,专门用来给夏昼煲中药,几乎隔一段时间家里就溢满了中药味,隔壁邻居总问他们家是不是倒腾中药材的。
“这次的药有点多啊。”
夏昼将刚擦洗完的护腰晾在阳台,不经意看到楼下有一辆亮着车尾灯的车。昨天晚上貌似也在,难不成是特侦队监视自己的车?
“是哇。冷医生说我最近身体太虚了。”夏昼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答应。
高云听到这句话,特意从厨房里钻出来:“半夜看你房间还亮着灯,本来身体就不好,还熬夜!”
“知道了知道了,云妈。别念叨我了。”夏昼再探头去看楼下,车子就开走了。
老赵将中药倒入瓷罐中,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直接生火煮药,他仰起头看见愈发清瘦的夏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原知道你最近身体不好,又受了惊吓,说是买了后天的机票,要回来看看你。”
夏昼一惊,垂头看老赵:“啊?他怎么没跟我说?”
忙活的高云连忙跑过来捂住老赵的嘴,怪道:“老头子,不是说了让你保密吗?那是小原要给小昼的惊喜,就给你这个破坏王破坏了!晚上忘吃药了吗?”
“好吧,我的错我的错。”老赵不想当着夏昼的面吵架,惹得她不开心,拉着高云就去厨房里哄去了,留下阳台一脸木然的夏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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