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力大啊,每每圣人问询之时,他都恨不得将头磕进那地缝里,好叫谁都看不见。
今夜,他刚从李尚书的官舍出来,又是一分钱都没抠到。
刚入内室,朱夫人上前帮他更衣,见他一脸疲色,柔声关心着:“大人今日辛苦了。”
朱大人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深深叹了口气,想到方才李尚书那抠门的脸色,不由抱怨道:“这李尚书真是油盐不进,那侧殿房梁所需的金丝楠木需四百两一根,他非不肯拨那银钱,只道换成杉木即可,虽说是给太后修的离宫,可也不能这般敷衍啊。”
朱夫人帮他归置衣衫,耳边是他絮絮叨叨的诉苦,显然已是司空见惯。
她为朱大人倒了杯茶水,待他终于唠叨完,才道:“提起李大人,我今日去无为观,遇见李大人的女儿了。”
朱大人想了一圈,才想起来:“你说他家那给他惯的无法无天的独女。”
朱夫人颔首,朱大人说:“他那女儿,不是正与应王的小儿子议亲吗?”
“可不是。”朱夫人唏嘘着:“可怜他女儿哟,无度真人给他们合的八字,不太行。”
朱大人觉得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道:“姻缘八字也未必见得作准。”
“啧。”朱夫人不赞同道:“那可是无度真人合的八字,况且圣人与太后信奉道教,八字之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能有何不简单。”还能比批不下银子还困难?
朱夫人凑近他两分,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男人不懂。八字若真无用,六礼之中为何要走这议程?更何况,无度真人给的八字是‘今生强续反折寿’,你说严不严重。”
朱大人一挑眉,终是听进去几分,又听朱夫人道:“之前纳采那母雁就死在了李府门口,如今又得真人这番批字,你说,这亲为何还要结啊。”
听得最后一句,朱大人终是沉默了下来。
身在朝堂的男人们考虑事情的角度与后宅女子不同,话到他耳里,又是成了另一番猜想。
东朝五姓望族煊赫,甚少与皇室联姻,甚至崔氏有嫡系子女不得与皇家联姻的铁律,以至于皇室选媳,多从二三流世家中挑选,哪怕最得圣人厚爱的应王,当年娶的也只是三流世家的女儿。
论理,李氏原本也无需与皇室联姻,据说是他女儿非梁勋不嫁,李启铭疼宠女儿,无奈之下才答应与应王府议亲。众人皆知,此亲事受益最大之人,反而是应王。
李氏族内人才辈出,朝堂上有许多李氏家族的子弟,与李氏结亲,应王又作为圣人最亲近的弟弟,是可谓是人也有了,钱也有了,想必应王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嘴边这块肉。
可李启铭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任由应王拿捏婚事?
“他那女儿,就非那梁勋不可?”
朱夫人撇撇嘴,道:“那梁勋是个好的,但是那应王妃呀……李家女儿也怕呢,说是想到他那母亲也不想嫁了。”
“那李大人……”
“这我便不知了,只听她说婚事由不得她自己。”
朱大人也想不明白了,越想,越觉得此事也许另有隐情。莫不是官至尚书左仆射的李大人,也受应王辖制?
是了,圣人如今正在查盐税一案,办案的正是应王,李启铭门生遍地,莫不是被应王抓着了什么把柄?
第二日,他便将此事与同僚说了,几人又是一番猜测,有胆大的去李启铭面前探口风,李启铭则是一副既无奈,又欲言而止的模样,更证实了几人心中猜想。
反观应王这边,他忙于盐税一案,对流言之事毫无所知,只觉这几日上朝,同僚看他的眼神有几分怪异,却又不得其法。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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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李芷恬正在闺中看书,便见卢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嘴上也没个停歇:“外头都传你与梁勋八字不合,是怎么回事?”
李芷恬放下书籍,只问:“外头是怎么传的?”
卢氏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争气道:“京中后宅都传遍了,说你情深意切,哪怕折寿都要嫁入应王府,还有说……还有说阿翁要牺牲女儿保官位的!”
李芷恬皱眉:“怎的把阿耶也扯进来了?”她是想把事情闹大,但是流言似乎已经有些不可控了。
她垂头思量片刻,便道:“我去找阿耶。”
卢氏将她扯了回去,道:“甭去了,你三哥已经去过了。阿翁让你三哥带话,说‘无需担心,他觉得甚好’。”
李芷恬奇异的看着卢氏,就见卢氏肯定的点点头。
李芷恬只得又坐回去,心里思考阿耶此话是何意。卢氏见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关切道:“要我说,趁着还没纳征,这亲还是退了吧,多不吉利啊。”
李芷恬反问:“谁来退?我李家,还是他应王府?”
“那当然是……”话到一半,又生生给噎住了。
李芷恬道:“我李家不是不可去退亲,可是圣人那怎么交代,与皇室议亲还未过礼,便要退掉,这不是踩圣人颜面吗?”更何况应王可未必会答应。
卢氏犯了难:“那该如何是好,你是不知,现在京城里将婚事传的可难听了。折寿都要嫁,这什么话啊,哪家成亲是奔着折寿去的!”
李芷恬淡淡道:“当然没有人是奔着折寿去成亲。”
“那……咱们这亲,是结还是不结啊。”
就见她拿起手边一张请柬,嫣然一笑:“待我先去长公主的花宴散散心。”
火烧的差不多,该浇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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