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猪

江颂予醒在一阵急促又惊颤的鸟声里,那鸟声与平时醒来的叫声明显不一样,平时的鸟声虽是叽叽喳喳地、但宛如欢声笑语,让人心情愉悦却并不会感到吵闹。

而这种尖锐刺耳的叫声让他眉头不由得紧皱,仔细一听其中夹杂着某种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声。

终于挣脱混沌的梦境,用尽全力睁开双眼,视野逐渐从模糊不清转为清晰,周遭的场景在他眼中缓缓略过。

映入眼帘的便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有树干高而挺的耸立向上,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不规则的呈现在空中,交缠一起,枝桠宛若帐篷一般,遮天盖日,仅露出三两光束,直射在林间。

他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片杂乱的草丛中,四周被密集的树木包围,只有三两光束透过枝桠的叶缝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湿润的香气,又混杂着一种极其浓烈且让人难以适应的恶心气味,似乎是山里野兽活动的气味。

联想到刚刚耳边响起的尖锐鸟鸣和不知名野兽的声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趁着现在天色还算早,也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江颂予便试图动了动身体准备离开,一种钻心的疼痛立刻从腰间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空出右手,颤颤巍巍地摸向疼痛的来源处,黏稠的鲜红的血混杂着泥土和杂草,看样子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穿了下腹部,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

他轻呼一口气,咬咬牙从地上缓缓坐起,随着他动作幅度的加大,原本浑浊的血液,渐渐变得鲜红,赤红的血涌出更多,浸湿了褴褛的衣衫,虽然不致命,但一直放任也迟早会血崩而亡。

垂眸一看,身上穿着仍是他自己的衣服,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但环顾一圈总算留下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

他挣扎着把衣服脱下来,额头上的汗珠宛若豆般落下,好在衣服已经破开,很容易就能把干净的那块布料撕下来,一端用牙齿衔住末端,另一端用右手扯住,使劲扎紧受伤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流血了。

身上最大的那处伤口虽然已经简单包扎,但身上四处皮肤都被划伤,血液本已凝固在皮肤上,但经过这一番折腾,汗珠涌出也浸湿了周围的皮肤,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气味越来越浓重。

江颂予的呼吸急促而浅显,每一次呼吸极为痛苦,心里暗道不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周围的血腥味极其浓烈,林子里的野兽嗅觉最是灵敏,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

撑着刚刚在旁边找到的木棍,选定方向后,便朝前走去。

双腿像是灌了铅,他只得踱步前进,几个呼吸间,也仅走了约莫不到一米。疼痛迫使他只能保持一种最小限度的移动,每一个微小的调整都像是在他的神经上用针刺。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不远处的鸟儿在耸立的树梢下飞来飞去,鸣叫声不绝于耳,尖锐又急促。江颂予躲在临近的一颗古树后,握紧木棍,绷紧神经,做了个防卫的动作,古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混着那奇怪的声音。

动静大的离他越来越近,那是一种低沉、有节奏的声音,每一步似乎都在地面上压下一个印记,让人心里发毛。

江颂予的心脏猛地一跳,本能地感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

一个庞大的黑影正缓缓移动,随着风吹动的树枝间歇性地露出身形。仅仅是几个呼吸间,那奇怪声响的原由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一只巨大的野猪冲出草丛边,它的身体结实而庞大,双眼发红,浑浊的双眼看上去异常精明。獠牙外漏,两只獠牙在森冷的光影下显得尤为骇人,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似乎是嗅着血腥味而来。

果然,江颂予最坏的预想出现了,他这副模样别说跑着逃脱了,就是走都走不了几步。目前手中的木棍是他唯一的依仗,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木棍,身体因为受伤和恐惧而不由轻颤起来。

脑海里快速思索着怎么样才能逃脱,或许因为失血过多,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他思考的瞬间,野猪双眼锁定与他相反的方向,朝着远处悠哉悠哉地走去,似乎是觉得猎物已经在掌控之中,没有丝毫着急捕猎的动作。江颂予使出所有力气,借着树木隐蔽自己,咬咬牙往野猪的反方向跑去,这时野猪却从远处朝他拱来。

江颂予没办法,只得赶紧使劲爬上旁边的树梢,也许是危急时刻,他竟然真的爬上了树,庆幸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那野猪竟然这般精明,耍着人玩。

也是,野猪的鼻子最是灵敏,怎会闻不到血腥味的来源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而刚刚裹住伤口的布料再次被鲜血浸透,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淌,江颂予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垂眸看着地面上低沉咆哮的野猪,来回绕着树干走来走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野猪,不会撞树吧?

他刚刚是应急爬上的树,这棵树在周遭的古树中显得十分纤细,如若野猪真能撞树,这棵树那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绕着树木来回踱步的野猪突然停下了动作,发出低沉而粗糙的呼噜声。野猪开始用坚硬的头部撞击江颂予爬上的树干,发出震天的噪音,和着它的吼声,一阵接着一阵,整个声音回荡在林间。树木在不停地撞击下,愈发颤抖,树叶借着一阵又一阵地抖动纷纷从枝桠上飘落,不多时便形成了满地狼藉。

江颂予咬着牙抱紧枝桠,绷紧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额头上的汗水混着血水交缠在一起,滴落在枝桠上,滴落在地面上。

野猪闻见这血腥味愈发暴躁,撞击的力度也越大。

就在江颂予以为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弓弦的声音打破这胶着的画面,箭矢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野猪,直接命中了野猪的眼睛,血液从其眼角哗哗流淌而下,嘴里传来一声尖锐而愤怒的嚎叫声,显然受伤不轻。

野猪终于停下撞击江颂予所在树干的动作,疯狂地摇摆着头部,尝试摆脱严重的痛苦,似乎无能为力,便径直走过树干,猩红的双眼锁定草丛,发出一声更加低沉的吼叫,做出防备姿态。

江颂予被突如其来的这个画面惊呆了,有人救了他,双目抓着野猪的动作盯着草丛间。

草丛里传来稀稀疏疏地响声,野猪像脱离轨道的炮弹,朝着声音的方向直冲过去,江颂予见状只得大声疾呼,“小心,野猪朝你的方向过去了!”

谁料到野猪竟然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另外一只箭又从野猪的右侧直射而来,利箭似乎裹挟着风刃一般,让野猪避无可避,射了个正着。

野猪尖锐而又愤怒的嚎叫再一次响彻林间,也顾不上旁地,直接朝射箭的方向撞过去,似乎想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庞大的身躯来碾压对方。

江颂予只看见远处的草丛里传来阵阵跑动的声响,对方似乎借着草丛掩盖自己的身型,但始终看不见人,视线再转向野猪,便见利箭朝着野猪再射向一箭,但这次被野猪险险躲开。

一个身影快速的从草丛中窜出,江颂予定睛一看,发现救了他的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就看见少年迅速将弓挂回背上,用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短剑,藏在背后,等待着野猪的袭击。

周围的树木和草丛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变得格外阴森,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江颂予不由屏住呼吸,突然瞥见巨大的野猪从少年的后方侵袭而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朝少年的方向提醒道,“野猪在你后面!小心!”

少年一手挥空,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紧握住短剑,眼神冷静而坚定。一个呼吸间,野猪与少年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就在野猪即将撞击到他的瞬间,少年敏捷地向左侧跳开,避开了野猪头部的强烈冲击,同时把藏于身后的短剑狠狠刺向野猪的侧腹。

剑尖划破皮肉,鲜血再次飞溅,喷洒至地面。野猪吃痛更加狂躁,转身试图用后腿踢击少年,但并未得逞,少年似乎预料到野猪的动作,再次巧妙地躲开。

少年凝神观察野猪因受伤导致动作愈发迟缓,便快速冲向其身后,用尽全力将短剑深深刺入其脊椎,锋利的剑尖刺破血肉的声音,野猪还要进行反抗,少年拔出短剑,趁野猪不便,转瞬间又刺入其脏腑之中。

野猪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终于倒下,动弹不得。少年站在凛冽的风中,双手撑着腰腹喘息着,血水与汗水交织在脸上,不分彼此。

林间似乎在决出胜负这一刻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微风轻轻吹拂树梢的沙沙声和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等少年缓过神来,径直走向树木下方,笑着朝树上的江颂予伸出手,“没事了,下来吧。”

江颂予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少年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但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面容英俊,皮肤在三两光束的照耀下略带深色的光泽,显得格外健康。眼睛明亮而深邃,像澄澈的湖水,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可爱又洋溢着青春,看上去十分打眼,与方才和野猪厮杀的模样判若两人。身着灰色的短打,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腰侧挂着狩猎的刀具和一个布袋,刚刚经过一场战斗后,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些鲜血,给人添了几分野性的英气。

看着少年站在树下,眉眼弯弯,嘴角上扬,阳光这时透过枝桠的缝隙垂洒而下,斑驳地洒在他身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错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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