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挂断电话,她心里安定了许多,呼出一口气,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报警。
突然,老丁的电话打了过来,很焦急的样子,“林教授,你现在在哪儿,人找到了吗?还平安吗?”
“找到了,人没事。”
老丁那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林琤然听小陈说,他今天一天都在帮忙找人。正要说些感谢的话,老丁大气地“嗐”了声,“说这些干嘛,跟丁叔还客气!上次你不也帮我了吗?”
他说的是上次家里出事儿急着赶回去,正逢防火期,塔上人手不够,林琤然便主动帮忙顶班的事。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老丁却记了很久,一直对她挺照顾的。
老丁话锋一转,又唠唠叨叨道:“对了,你看天气预报了吗?一个小时后会有大暴雪,气温会降到零下二三十度,你们如果赶不回的话,就近寻找避难所!等雪停了,我会亲自去接你们!千万别在室外逗留。北夜城的冬天是能冻死人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丁叔!”林琤然查了下天气预报,果然情况不容乐观。
她想起废弃的125号瞭望塔,底下那几间平房,是目前离她们最近的地方。而且老贾的补给车也在,能帮她们撑一段时间。
只是想到老贾的尸体还在塔上,她又有些犹豫,担心孟鹿声会受刺激,留下心理阴影。
但骤降的气温和马上见底的油箱,都不足以支撑她们去寻找别的避难所。
她思考一会儿,决定还是原路返回废塔站,现在保命最要紧。
突然,她的电话又响了,又是沈旋书的名字。她蹙眉盯了半晌,等到响铃自己结束,静置了1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手动拨回。
“喂~”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琤然,你到哪儿了?今天是不是结束监测回来了?告诉你哦,你回来得真是时候,明天就要降温了。你什么时候到镇上?我去接你!”
副驾上的人,忽然动了下。林琤然忙侧了侧身子,低声说:“不用了,我有点事耽搁了,需要返回去处理,今天不会回去了。”
“啊?是很急的事吗?”电话那头明显失望,林琤然“嗯”了一声,自觉没有解释的必要。
对面深深地叹气,“可是待会要下大暴雪,你那边的补给还够吗?”
“木屋里有些罐头,柴火也有,撑一个星期没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林琤然也沉默,像从前一样,等她自己挂掉。但沈旋书只是调整了呼吸,像在压抑某种情绪,“所以,还要一个星期吗?”
林琤然拧眉,但还是保持了良好的耐心,“嗯,也许不需要,看天气吧!”
“……好吧,那你开车小心点,我在家等你,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林琤然不知怎么回答,如果放在以前,她会打哈哈似的糊弄一句,“那我可以提前点菜吗?”
但现在她真的很累,也没了耐心,像应付交差似的,“嗯,你自己住,记得开窗换气,不要长时间闷在暖房里。多走动走动,对腿的恢复也好。”
“知道了。”
林琤然丢了手机,把着方向盘,神情疲惫。事情发展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她觉得有些关系必须要结束了,也许是她的犹豫不决,才造成了眼下进退两难的局面。
她下意识地想握孟鹿声的手,落空了,一扭头,就看到一双陷在黑暗里的眼珠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她先是一怔,随后枯木逢春般绽起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醒了?”
孟鹿声没应,视线倦怠地转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侧影。
林琤然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不像之前那般应激,心下稍安。
“身体难不难受?难受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她语气温柔,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安慰她:“别担心,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等雪停了,我陪你去看医生,别想太多,一切都交给我。”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林琤然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
“渴不渴?”她从底下摸出一瓶电解质水,咬开瓶盖,递给她。孟鹿声没接,只是不耐烦地伸出手,沙哑着嗓音说:“借我手机用下。”
林琤然把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来,手往下一沉。林琤然的手机厚得跟板砖似的,重量是平常手机的两三倍,是她专门配备用来野外工作的,充一次电能用一个月,还有很多普通手机没有的功能。孟鹿声管它叫黑盒子,有段时间眼热也想配一个,但是太沉,出门携带很不方便,只好放弃。
“我帮你拿着。”林琤然担心她累着,一只手伸过来。
“不用!”她冷声拒绝,双手抱着黑盒子,点开微信,正准备退出账号登录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里的“沈旋书”三个字跳了出来,她指尖一顿,下意识地就点进去了。
对话框里,一排橙色的520转账记录,像烧红的针,刺疼了她的双眼。
林琤然余光见她盯着屏幕半晌不动,试探着问:“饿不饿?”
孟鹿声恍若未闻。
她沉沉地捋着呼吸,连账号也懒得登了,将“黑盒子”丢了回去,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深深陷进座椅里。
窗外的风雪搅得天昏地暗,她的心也被搅得天昏地暗。原来所有的背叛都是有迹可循的。忽然觉得好没意思,挽回没有意思,拆穿也没有意思。
她哽咽道:“林琤然,我们离婚吧!”
轮胎在雪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摩擦声。林琤然没去管滚落的手机,慌忙地投来视线,又转瞬移开,掩住那一刹那的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不泄露此刻的慌张。
“不为什么,本来就不合适。”
“是因为我……”
“不是。”她斩钉截铁,几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林琤然的呼吸颤了颤,唇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消失,像被人按在了水下。
“你,想清楚了?”
“嗯。”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林琤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扭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模糊映着孟鹿声蜷缩的影子,眼里再也没有了最初见她时的热烈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想到了那块碎掉的玻璃展框,又想到了这半年的冷落。眼眶一热,突然自嘲地笑了。原来她千里迢迢跑来,是准备和自己离婚的。
为了这一刻,她肯定筹谋许久。除了成全,任何多余的说辞,只会徒增她的厌烦。
林琤然垂下头,指节攥得发白,如果在今天以前,她可能会选择成全,但今天之后,她却想争取。
她喜欢孟鹿声,从一开始的浅浅心动,到爱上她生活的每个瞬间,只用了不到半年。如果分开的话,她确信,可能要花一辈子时间才能忘掉她。
可她拿什么来争呢?一个铁心要离婚的人,自由的意义也许远大于爱情。她争取的本意是想让对方得到幸福,如果适得其反,还有必要争取吗?
她哽了哽喉咙,极力调整着呼吸,“好,我们回去就离婚。”
耳边传来清冽的犹如落槌的声音,孟鹿声眼泪突然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身体蜷缩在大衣里,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凭什么?明明是她提出来的离婚,对方同意她该高兴才对,可她为什么止不住想哭。
原来人做错事是可以轻飘飘离场的,所有痛苦都要付出真心的人来背负。这世道太踏马的不公平了!
“车子抛锚了,我去看一下。”
毫无预兆的,林琤然突然下了车,关好车门,独自走进了冰天雪地里。
孟鹿声看着她的背影发怔。
此刻狂风怒卷,树木摧折,铺天盖地的雪沫纷纷扬扬击打着车窗,看起来就像末日降临。
她想喊住她,可嗓子被黏住了,始终开不了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琤然的头皮开始像针扎一样的疼。她倚在后备箱上,慢慢消化她被抛掉的事实。没有人能来救她了,离婚这两个字一出口,就意味着这个念头已经在脑海中反复上演了无数遍。
她把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下的雪,一滴热意从眼角垂下,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终究没有等来特赦,她仰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回头,拉开车门,顶着一头风雪,又坐进了驾驶位。
没有和孟鹿声说话,心照不宣地发动汽车,继续赶路。她知道从此刻起,有些事情永远地改变了,不管她乐不乐意,结局都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喝点水吧。”
随着车内暖气升温,空气也变得干燥,林琤然再次递来一瓶水,仍忍不住关心。
“不喝!”孟鹿声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受够了,这种压抑、烦躁的情绪,却还要装作平静的样子。挥起手来冒失地打掉。
猝不及防的坠地声,攫住了双方的喉咙。车厢内落针可闻。
林琤然再次踩下了刹车,深吸了一口气,甩掉被溅了一手的水,安静地抽出纸巾慢慢擦干,然后捏着瓶身,默默地抿了几口剩下的水。眼波盯着前方,始终不动,放任冷意在车厢内蔓延。
孟鹿声绝望了,这就是林琤然,她那无处不在的良好教养,会把你衬托得像一条情绪不稳定的疯狗。实际上,这种看似无公害的绿色仙人掌,谁拍上谁手疼。
就在她心底痛斥林琤然没良心的时候,对面人啪嗒解开了安全带,忽然倾斜身子,朝她这边压来。
冰凉的唇瓣毫不客气地抵在了她干涸的嘴唇上,强迫她开了口齿,将一股甜冽的救命的水送了进来。
孟鹿声猝不及防呆滞两秒后,被迫喝了,咽了,然后就呛了,还洒了,流了满身。她炸毛似的挣扎起来,眼泪流得又凶又猛,“林琤然,你个混蛋,你是不是有病!咳咳咳……!”
林琤然抿了抿嘴上的腥甜,转身默默地抽出纸巾帮她擦干,礼貌中带着歉疚:“还喝吗?你现在缺水严重,不喝我只能继续喂你!”
“不喝不喝不喝!”孟鹿声破防了,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明明是她无礼,还要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她大骂道:“林琤然,我算看清你了,你就是个人渣,伪君子,大骗子,虚有其表,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坏透了!呸!”
都被叫上人渣了,林琤然心里发冷,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计划外的躁动,沉声说:“所以,你对我们这段婚姻有意见,是主要对我这个人有意见,对吗?”
“是!”孟鹿声由一开始的不愿交流,到现在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而告之林琤然的卑鄙无耻、始乱终弃,总算让后者看到一丝沟通的可能。虽然是以她身败名裂的方式。
林琤然咽下喉间的酸涩,用了一种近乎低声下气的语气说:“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孟鹿声还没从愤怒中缓过来。
林琤然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们离婚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我母亲?她一直很喜欢你,听说你出事,她非常的担心。她如今年纪也大了,我不希望她再承受这份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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