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空幽苑孤芳难囚

梁绥被压制在榻上,荀初元有些愤怒地警告道:“绥儿,你兄嫂既在危难之际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的人。若你再敢在与我讲话时走神乱想,别说餐饭,就连水也不必喝了。”

她惊恐地和荀初元对视,反手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趁机挣开他摁进自己嘴里的指尖,大声反抗道:“我不是你的!娘说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你既然不肯给我吃饭,索性把我送到陛下那里,让他杀死我!”

“你娘已经死了!”他恶狠狠地甩开梁绥的手臂:“你就这么急着和他们在地府相见?”

她闻言,又是接连不断的巴掌乱打在荀初元脸上,被他精准抬臂挡下,狠狠俯下身去,咬破了梁绥的唇。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无惧他威胁,要死不过头点地。

她想起母亲曾不许自己和荀家的婚事想起严征和,委屈统统涌上心头,躺在榻上揉眼睛啜泣,幼稚地用衣袖擦泪,跟个孩童也没区别。

荀初元不过想吓吓她,如今把人惹哭,终究因梁绥伤心难过而恻隐,起身整理衣衫,妥协道:“好绥儿......我叫人给你做吃的,烤羊腿,如何?”

“你不是真心希望我吃。”梁绥固执道:“我不吃你烤的羊腿。”

他无所谓地耸肩,反问:“那你想吃谁烤的?在泰山流民手下还能吃到羊腿?”

梁绥点头:“他们待我更好,起码我不挨饿。”

荀初元动手将她嘴角的血擦掉,问:“他们欺负你了吗?”

对此问题,梁绥明显会错了其中深意,真诚为泰山众人辩白:“除过南山匪伤到了我的脑袋之外,北山军众人待我都很好,大家还送我柿饼和葡萄吃。”

荀初元轻嗯,又试探道:“那你夜间睡哪儿?病中可有人照料?”

他最了解梁绥,似对待十岁孩童那般哄着,知道如何循循善诱。

而这个问题果然又令她想起了严征和。

山上的肉菜水果皆珍贵,听条童说,他们刚上山落草时,甚至饿的挖野凫茈吃,严征和总会饿着肚子,把吃的分给姨母和弟弟,自己吃糠。

在寨中小住的时间里,对方更是从没让她少吃一顿,恨不能天天杀鸡宰羊给她养伤补身。

“有姨母照顾,她会给我做吃的。”

“......”

荀初元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非逼她说出严征和的名字才肯罢休:“谁的姨母?”

梁绥摸着耳朵摇头:“就是姨母,不知是谁的姨母。”

身旁的荀初元望向她领口,随即从胸前取出那件熟悉的心衣肚兜,展示在了梁绥面前——

“他有没有解开你的心衣,对你行非礼之事?”

“这是......”

她双眼微怔,伸手去接那件私密衣物,荀初元却利落收回,又重复了一遍:“他有没有对你行过非礼之事?或任由别人对你不敬过?”

梁绥忽然顿悟了。

她的思绪半分也没有放在荀初元提出的问题上,而是回忆起那件心衣的故事。

大家总说她傻、说她纯质不慧,可梁绥自认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倘若真是严征和将她送来,怎可能特意将她的心衣交给荀初元呢?假如她衣衫整齐地被送回,荀初元又怎会特意拿出这件心衣咄咄质问呢?

毕竟在最后的记忆里,她就在严征和面前穿着这件单薄的布料,二人唇齿相依,想要肌肤相亲。

梁绥想起那自刎在汶水岸边的侍女,想起条童他们讨论过的、有关“失贞”的那些话,貌似有些明白了。

“有。”她点头承认:“我在山上遇见了中意的人,他每晚照料我,我们商量好要成婚,还要生个孩子。”

梁绥不懂为何要为了贞洁而牺牲性命,也不明白怎样才算失节,但她知道荀初元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完整纯洁的人,假如自己心有所属,对方就会抛弃她。

所以,梁绥给出了他绝对不愿听到的答案。

荀初元牢牢盯着她的眼睛,竟察觉她并没说谎,于是终于肯露出底细道:“谁?泰山北军匪首严征和?”

他双眸映着水光,眼周发红得厉害。见梁绥不表态,他难掩不可思议地质问道:“叛匪首乱,祸加至尊!你与此等卑劣之人日夜相处,竟愿委身于他?”

梁绥的脸被他掐住,荀初元的手掌紧接着扬起,停在空中,正欲落下时却又顿住,握拳猛砸在了木榻的围栏上。

“绥儿!”荀初元双眼通红,几欲绝望地捧住她的脸:“若是他强迫你,那便不叫‘中意之人’,你懂不懂?”

她触到对方手背,指尖一片粘腻,梁绥方才大梦初醒地握住他左手关切道:“初元,你流血了!干嘛要动手砸木头呢?”

荀初元闻言不语,空气中胡乱流转的情绪仿佛不相容,就那么停滞了会儿,他忽然将手背上汩汩流出的血液蹭到梁绥的脸颊上、脖颈间,只感觉脑内的压抑与痛苦断弦流淌,眼中有泪顺着鼻梁滴下。

梁绥被吓傻了,鼻腔内全是新鲜血液的味道。

这是她人生第二次闻到这种气味,上回仍是在汶水岸边,从那些注定死亡的部曲身上散发出来。

荀初元的哭声从压抑到崩溃,他的左手依旧紧紧禁锢着梁绥的脑袋,可自己却埋首在她胸前,难以抑制地痛哭。

“......”

许久,她无措地安慰道:“初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鼎鼎大名的乘丘侯如此失态,从前的荀初元总那么一丝不苟、意气风发的,偶尔见面时矜持有礼,就连耍刀骑马受伤也从未掉过眼泪。

梁绥觉得他像个丢了心爱玩物的少年,虽然玩具找回来,但也被别人碰过了,他私心不愿接受,想要丢弃之,却又舍不得,只能躲在深夜的烛火里,偷偷抱着心爱的物件哭鼻子。

她心思单纯,不愿真伤了对方的心,于是也抱住他,轻轻在他背部安抚。

“你终究不能把我留在雒阳的,初元。”梁绥笨拙地开解道:“把我送到乘丘县也是累赘,还会连累你和司空大人。不必伤心,抛开我是好事。”

片刻,荀初元抽泣的声响停下,她用衣袖擦干对方脸上的泪痕,再次道歉:“谢谢你当初救我,我刚不该说那些重话气你,也不应打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垂眸不语,暴躁地随手抓过榻边铜架上的湿帕子,为梁绥擦净脸上的血痕,而后随手一丢,甩开外套,躺回了她身边。

梁绥一头雾水地被盖上薄被,轻声提醒道:“你的手要擦凉酒包扎的。”

荀初元最会充耳不闻,也不顾手背的血液被蹭的到处都是,只管从身后紧抱梁绥,使尽全力般地制握着她的两只手腕。

“休息。”他道。

“......”

“你手疼吗?”

她不在意受冷遇,只关心伤口会痛。梁绥固执转身面对着双眸紧闭的荀初元,很不合时宜地哄道:“好初元,叫医者令给你擦擦伤口吧,不然我也会觉得很痛,睡不着的。”

荀初元睁开眼,眼角的湿润逐渐淡去,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梁绥,双唇微启,欲言又止。

“绥儿,为保你性命,我命精兵部曲将你送走,你却逼迫我抛开你。”他一字一句道:“你待我有情意最好,若无情意,那就自受折磨吧。”

梁绥没听明白他言外之意,反倒问:“初元,我曾听泰山北军的人说,假如我在匪贼窝里滚过一遭,你就不会要我了,对吗?”

久到梁绥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荀初元终于僵硬地摇头:“换做你,我还是会要。”

“大家待我颇礼遇。”她坦诚道:“没有人强迫我,就连......”

“多说无益了。”

荀初元抬手打断了梁绥的话,将脸埋在她发间烙下一吻,用极嘶哑的声音呢喃道:“明日请掖庭的毋阿母来,为你验身后便知。”

古代验身验不出什么的,只能看她最近有没有性行为或被强迫,荀初元没有这个生理常识,但掖庭的毋阿母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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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司空幽苑孤芳难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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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晏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