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渐凉,夏洵给她的生活费逐渐增多,让她多买一些衣服之类的。
纪翎尔连连应下,结果没多久还是感冒了。
她躺在医院打点滴,林奈坐在她旁边。
正聊着天,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是夏洵,纪翎尔还以为是关心她的,刚要说自己没事了,对面就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你现在能回来吗?请个假回来吧,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哦。”纪翎尔应下,抬头和正在削苹果的林奈对上目光。
不远处泛着粼粼水光的街心公园传出远在天边的探戈旋律,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光映在林奈脸上,竟然平添了几分苍白。
大学生请假其实也不好请,纪翎尔就没让林奈跟着回去,她乘飞机到达A市,夏洵时光来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一男一女,男的是光头,穿着一个灯芯绒的橙色西装,女的波浪卷发,身上一件紫色的紧身连衣裙。
打扮倒是……很贵。
“你回来啦?”她刚走近,女人就热切地迎上来,被夏洵拦住。
纪翎尔总感觉这人有些奇怪,下意识有些反感,便后退一步,走到时光身边,“这个阿姨我该怎么叫?”
“叫……”时光欲言又止,看向夏洵,她的小姨垂着眼,眉心微皱。
“先别叫了。”她牵过纪翎尔,“先回家吧,我们回家说。”
“哦哦。”
到家后,纪翎尔坐到沙发上,那个女人又满面笑容地凑过来,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说,“哟,真漂亮,像我。”
她说着,还想上手摸,纪翎尔借口要给他们倒水躲掉了。
等她端着杯子回来,夏洵已经坐在那里,她的眉头从见面开始就没有松下来过,看见纪翎尔,拉着她的手,这才说:“小翎,小姨要跟你说个事,你听好。”
一种浓郁的不安在纪翎尔心里生根,几乎要破土而出。
“什么事?”
“这两位呢,是……”她深吸一口气,“是你的亲生父母。”
纪翎尔怔在原地。
“当然。”夏洵赶紧摸摸她的手,补充说,“这一切都还不确定呢,他们是,看到许连连在社交媒体上发的那条视频,就是你们几个一起出去玩的合照,看见你了,觉得你像他们女儿。”
“当时也是他们不小心把你丢在孤儿院,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然后,从院长那里了解到,是我姐姐把你接走了。”
“所以今天叫你回来,是希望你们能做个亲子鉴定,确定一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有什么好怀疑的?我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吗?”夏洵刚说完,那个女人就发话了,她从夏洵说到“不小心把你丢在孤儿院”开始表情就越来越阴沉,此刻更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时光说:“你别急,一切都还是要等检测结果下来再说。”
接下来的三天,纪翎尔都待在家里,等待着亲子鉴定结果。
那个女人……也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哦,还不一定呢,她叫景岚,每天都会来家里看她。
不过纪翎尔对此十分抗拒,总是想方设法不着痕迹地避开。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第三天早上,夏洵和景岚一起去了一趟机构,把鉴定结果取了回来。
亲生关系的概率为99.99%,那么可以确定两人确实是纪翎尔的生父生母没错。
她感到一阵窒息,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是谁。
景岚的话像一把钝刀刮烂她的身体,“哎呦,太好了,我就说你是我的孩子嘛,快跟妈妈回家吧。”
“我不想回去。”纪翎尔甩开她的手。
全场的目光齐齐望向她,就在回来的当天晚上,夏洵悄悄去找她,告诉她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不过就算两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纪翎尔依旧可以选择留在家里。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小姨永远爱你。”夏洵说。
此刻,纪翎尔也已然做出选择。
“干什么啊?”景岚笑的有些僵硬,赶紧上前飞快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强调,“当时抛弃你是妈妈不对,但当时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给你治病,只希望能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有钱人,现在你活下来了,是上天在给妈妈机会呢。”
男人也赶紧抓住她的手,“老家的房子拆迁了,爸爸妈妈现在办厂也有钱了,家大业大的,快跟我们回去吧孩子。”
“我不去。”纪翎尔费力地挣着肩膀,没挣开,时光走上前分开三人,阴沉着脸,“好好说话,小翎也是我们家的孩子,大家有事商量着来。”
纪翎尔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半晌才回过神。
站起身,再次强调,“我不去。”
“为什么呀?”男人不理解,“哪里才是你的家,你不清楚吗?”
“这里就是我的家。”纪翎尔再也顾不上维持什么平和面孔,对着他大声说,“这么多年,你们没有其他的孩子?是不想生?是在等我?你们自己信吗?我在福利院被谁领养你们早就知道了,偏偏这个时候才来找我?为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的。”
她的嗓子沙哑,面容冷峻阴沉,眼睛里氤氲着浓重的怒气。
时光见状,立刻拦在两人前面,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抓着孩子。
“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们事情说的也已经很清楚,如果您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去请律师,可以去法院上诉,但这个孩子,她既然不愿意跟你们走,我们是不可能放手的。”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景岚抓住他,摇摇头走了。
大门关上的一刹,纪翎尔感觉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光,倒在夏洵怀里。
“没事没事。”夏洵抱着她,轻轻地哄,“好孩子,没事的。”
——
这边,景岚和丈夫走出去,男人责怪她,“干嘛你要?不是说好了一定要把孩子要回来吗?你拦着我是要干嘛?”
“哎呀你个榆木脑袋,你看不出来呀,人家摆明了不想跟你走,这家的男主人,我来之前查过了,挺厉害的,要是真上诉的话,咱们也搞不过他们。”
“搞不过也得搞!”男人气冲冲的,“我们挣这么多钱,连个孩子都没有,这是唯一的了,必须弄回来!”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嚷嚷什么?!”景岚说。
他们结婚二十来年,只生过两个孩子,第一个是纪翎尔,后来被查出有心脏病,因为当时家里条件不好,又是个女孩,治起来浪费钱,只好将她扔了。
第二个倒是男孩,前年却车祸去世,后来再生,却怎么都生不出来,一查才知道丈夫有弱精症,本身难以生育。
能有两个孩子都属于医学奇迹。
“我们得采用点别的办法。”她凑过去,悄声说,“我们这样……”
*
“给你请了五天假,这两天就先在家待着吧,歇一歇,后天再回去。”夏洵说。
“行,小姨小姨夫,你们去上班吧,不用管我。”纪翎尔答应下来。
“好好休息,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时光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
纪翎尔也笑,“好,谢谢小姨夫。”
两人离开后,纪翎尔开始在家里找电影看,她躺在沙发上,一边在群里说自己这几天的事,一边按遥控器。
她刚说完,程枝柚一个电话就打过来。
程枝柚:“真的假的?这么吓人?出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们,这会才说。”
“也不是很大的事啦,反正就算真是我亲爸亲妈,我也不跟他们走。”
程枝柚点头。
这时,又有一个人加入了他们的语音通话。
头像是一只小猫,正是苏寂。
“现在一切都好了吧,你还会走吗?”
“我必不可能走啊。”纪翎尔说,“我要是走了就让我出门被车撞,走路……”
“哎哎哎,行了行了。”苏寂赶紧拦住她,“别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
没过多久,时夏他们几个也纷纷加入进来,得知纪翎尔不会走以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聊了几分钟,纪翎尔便挂断电话,专心致志看电影。
只是文艺片实在太无聊,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昏昏欲睡,关掉电视,扯过一旁的毯子,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昏睡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纪翎尔睁开眼,沙发前站着一个男人,她刚要大叫,就被人捂住嘴巴,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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