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河洲穿了身带了暗纹的黑色新中式，比起时下流行的潮牌，他的穿衣风格总显出与年代不太相符的保守来。可他的骨相又生得好，东方的雅致掩盖掉他眉间的凌厉，显出些古董特质以外的温和。
顾河洲在很认真地修剪花枝，腕骨瓷白如旧时遗珠。
那日顾河洲的沉默到底在她心里埋了根刺，宋今词不敢再直呼其名，她站在玄色的庭院围栏叫了声顾先生。
顾河洲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宋今词来得匆忙，手里只抱了箱街边水果店临时买的车厘子，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白T和深灰色的牛仔裤。
她的资助人其实什么都不缺的，而她借着由头也不过想多见他一面而已。
她显出局促来，觉着自己的造访算是唐突。
“进来吧。”
顾河洲开了门，院子里的小几上摆了茶品，宋今词一眼就认出这是几年前她送的那套汝窑茶具。当初网上的展示图看着挺高档的，结果放在质感很棒的茶盘里面竟然显得那样小家子气。
好在顾河州没用那套茶具泡，他拿了两个漂亮的大玻璃杯出来，泡的是宋今词很喜欢的自制花果茶，加了冻干柠檬片、青桔、话梅还有几颗冰糖，味道像奶茶店卖的那种便宜又好喝的柠檬水。
见他忙活宋今词自告奋勇要去洗车厘子，顾河洲说了句来者是客就先拿了玻璃碗装了一碗洗过的出来。
“好多花，那个红的也是月季吗？”
气氛太好了，顾河洲的样子看起来不像病了，宋今词便渐渐松懈下来，和他相处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她竟然生出点更过分的念头，目之所及玫瑰被大片的粉月季衬成主角。
她耍了些小聪明，故意把玫瑰说成月季，好让那点暧昧的意思被巧妙地冲淡。
“红的是玫瑰，它的刺是平的，叶子要暗，月季的叶子比玫瑰的亮一些。”
顾河洲很耐心地回答，他抿了口花果茶就把玻璃杯放回了小几，下意识触碰了下衣袋里盘了一阵的奇楠手串，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抽出手。
“顾河洲，”宋今词看向了他，其实比起向日葵和满天星她更想要蔷薇科的花，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要一支月季吗？”
顾河洲沉默了，他知道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支月季，她喜欢院里独一无二的玫瑰，他说想要月季的时候眼睛却看向玫瑰，太过暧昧的花，实在不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年长者在看待问题的时候总是更全面些，那些试探性的小聪明全都一览无遗。于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头一回如此吝啬，粉调的月季开满了一个院子也不肯给她一支。
他说：“宋今词，不行。”
顾河洲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在某些特定的点，他认定的东西、所做的决定从来都坚定不移。她要经济帮助、要基础情绪价值他都可以给，偏偏是月季，他不能给她。
他送过好多次花，向日葵和满天星是最多的，洋甘菊也有，总之是生机勃勃的花。
她以后有无数次机会收到蔷薇科，却偏偏不能经他手。
顾河洲生硬的拒绝破坏了本来融洽的气氛，宋今词大概也不明白顾河洲的心怎么这样硬，明明她都没有要玫瑰，他却吝啬于一支月季。
花店里都是这种月季，只要五块钱一支，还能带那种复古的英文旧报纸包装。
顾河洲不肯给，偏生她只想要他这里这一支。
那年宋今词十九岁。
挺骄傲的一个女孩子，两次鼓起勇气的靠近就这样被明令拒绝。宋今词到底抹不开面子，她也顾不得体面，没坐几分钟就找了借口告辞。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时候顾河洲是很好说话的，在经济上尤为大方。可当她试探着越界就会立刻触发防御机制，她被隔离在他的世界以外。
顾河洲很平静地看她急步匆匆地离开，他的目光落在那簇热烈的玫瑰上好一会儿，而后从衣袋里拿出了那串盘了无数遍的奇楠手串。
这样她只生两天气，以后就都会开心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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