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溪·小镇

蔅慊却只是微微一颤,贝齿轻咬下唇,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我...我没有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勾起任何铁石心肠的保护欲。

许凫明眸光微闪。表面看,她是不幸的受害者。但这番对答,却透着一丝刻意。惊恐是真,但面对他这“新来者”隐含的调戏之意,竟无半分警惕?仿佛笃定他是唯一的依靠?是真感激?还是...别有所图?

一个念头如毒藤般在许凫明心中滋生:若将她带回青丘,这把看似柔弱的刀,或许能在未来的棋局中,为他劈开一条意想不到的血路。他眼中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难测的晦暗。

之后的事,便成了青丘公开的“丑闻”——根基未稳的国主,悖逆人伦,贪恋美色,竟从山野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妖!依附的妖族群情激愤,分裂的阴云瞬间笼罩青丘。

然而,这场风波,正是许凫明精心布下的试炼场。反对之声喧嚣不过数日,便诡异地销声匿迹,分裂的危机如冰雪消融。一切,都是蔅慊在许凫明默许下操刀的结果。过程如何?无人知晓,许凫明亦不在意。他只要结果——蔅慊证明了她是一把锋利且可控的刀。

从此,蔅慊步步为营,日渐成为许凫明身边不可或缺的“贤内助”。而正妃青曦,则如明珠蒙尘,渐渐淡出了权力中心。维系她与许凫明之间那点微薄联系的,只剩下年幼的长子——许鸷舟。

当许鸷舟懵懂的认知触及这个世界时,便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家”与旁人的不同。起初,他只认为是“国主”与“百姓”的天堑——这些认知,大多来自母亲身边那位温婉的侍女春翠,她的言语,如同种子播撒在他纯净的心田。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世情冷暖如针般刺入。他终于明白,那不同并非源于地位,而是源于冰冷的本质——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爱。这个认知,如同一桶冰水,浇灭了他心中对“家”的最后一丝温暖幻想。原来话本里那些温馨笑语、父母情深,不过是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幼时的记忆碎片顽固地浮现:蔅慊初入青丘,他攥着母亲青曦的衣角,仰着小脸,满是不解与委屈:“爹爹为什么带别人回家?是客人吗?”

母亲的手轻柔地落在他的发顶,语调依旧温柔,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湖:“傻孩子,这哪里是什么客人...过些时日,怕就是家人了。”

“可鸷舟的家人只有爹爹和娘亲呀!”小小的他执着地追问,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

青曦沉默了。那沉默,如同巨大的帷幕落下,隔绝了过往。自那以后,关于父亲的一切,成了母亲口中永恒的禁忌。

那一刻的疑惑,在多年后回望中,终于有了答案。他看清了母亲当年抚摸他头顶时,指尖那微不可察的颤抖,以及温柔话语下深埋的绝望与死寂。那份曾对父亲有过的、或许炽热过的情感,早已在时光的沙漏里,在权力与背叛的倾轧下,化作冰冷的灰烬。

蔅珐宫奢华的内殿厅堂,气氛凝滞如冰。蔅慊端坐主位,素手执起一盏青玉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她轻轻吹拂茶沫,眼皮都未抬一下:“说吧,何等要事,让你如此方寸大乱。”

许晖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惶:“母后明鉴!儿臣已查明,救走许鸷舟之人,确系人界无疑!且...且那出手相救的女子,身份非同小可!儿臣斗胆揣测...她极可能是人界女帝于长风的心腹爪牙!”语毕,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眼偷觑蔅慊的脸色,生怕再触怒这尊喜怒无常的冰雕。

蔅慊的动作停滞了。杯中的茶汤停止了晃动,倒映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许晖大气不敢出,冷汗浸透了里衣,僵立在原地,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

许久,久到许晖几乎要窒息,蔅慊才缓缓放下茶杯。青玉杯底与紫檀茶几相触,发出一声清脆又冰冷的轻响,如同丧钟敲在许晖心头。

她终于抬眼,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箭,直射许晖,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于长风...”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边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本宫这些年对人界太过仁慈了。爪子伸得这般长,连我青丘与仙界的事情都敢染指...是该让她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妖界的规矩’了。”

话语落下的瞬间,一股如有实质的凛冽杀气,如同寒冬骤然降临,席卷了整个厅堂。

仙王城废弃的老宅内,许鸷舟百无聊赖地坐在落满灰尘的石阶上,黑发在微风中拂动。时间仿佛凝滞,每一息都在焦灼中拉长。?驭影迟迟未归,不安的阴影在他心里蔓延。就在他按捺不住,欲起身戒备时,一阵混杂着鸡鸭聒噪的声响由远及近。

他瞬间绷紧身体,妖力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凝聚。然而,?驭影熟悉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变回狐狸,快!给你找了个藏身的好地方。”

许鸷舟黑眸一闪,辨清来声,毫不迟疑。暗光微闪,一只毛色黯淡的黑狐取代了俊美青年。他敏捷地顺着墙根溜到门口,轻盈一跃,落入一个散发着新鲜草木气息的竹筐中。身体蜷缩,爪子紧紧按住怀中的蜃影玉。玉石光华流转,一层无形的波动笼罩全身,属于妖狐的独特气息瞬间消弭无踪。

“不是说假扮行商?弄这些鸡鸭作甚?”黑狐口吐人言,声音带着一丝嫌弃。

?驭影利落地背起竹筐,一手拎起两个装着活物的笼子,步履沉稳地向城门方向走去:“昨日动静太大,城门盘查森严,商队货物要逐一翻检,我们经不起查。扮作回乡下的农妇,反倒更不起眼。”

“农妇背只活狐狸?这像话吗?”许鸷舟在筐里不满地拱了拱。

“寻常农妇自然不会养狐狸。”?驭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但...一张上好的狐狸皮子,可是乡下人梦寐以求的‘死物’,值钱得很。”

“......”筐内陷入一片死寂。

?驭影想象着对方此刻的表情,唇角微弯,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轻松:“放心,死不了。前面不远处有个粪坑,委屈你进去打个滚儿,包管那些侍卫捂着鼻子躲你三丈远,绝不敢细看。”

“......你们人界除了没有法力这点值得同情,其他的...当真是一点也不可怜!”许鸷舟的声音闷闷地从筐里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驭影不再言语。行至一处臭气熏天的粪坑旁,她毫无犹豫地放下鸡鸭笼,脸上瞬间切换成市井农妇特有的、带着点粗鲁的“关切”表情。她猛地伸手,精准地揪住筐内黑狐的后脖颈!

“你做什么?!”许鸷舟惊怒的声音未落,身体已被一股大力提起,随即天旋地转!

“噗通!”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与排泄物的恶臭,如同无数根沾满秽物的针,狠狠刺入许鸷舟的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窒息!他本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炼狱。

就在他快要被生化武器彻底击溃时,?驭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粪坑边缘。她屏住呼吸,皱着眉,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捏住他湿漉漉、沾满污秽的后脖颈,再次将他提溜起来。又是一阵眩晕,他被粗暴地扔回了竹筐。

“呕...咳咳...”筐内传来许鸷舟撕心裂肺的干呕声,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吐不出来。

?驭影迅速盖上筐盖,自己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相对“清新”的空气,才低声道:“忍着点。等下到了城门口,装死,别动。”

竹筐里,只传出一声虚弱而充满怨念的呜咽。

仙王城巍峨的城门下,此刻已乱成一锅沸粥。昨夜的风波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恐慌涟漪迅速扩散。无数惊弓之鸟般的民众拖家带口,扛着细软,拼命涌向城门,试图逃离这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城池。哭喊声、叫骂声、孩童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绝望的喧闹。

天赐良机!

她在进过蓝玉侍卫的草草问话后迅速离开。

远离了仙王城那令人窒息的压抑,?驭影背着竹筐又疾行数百米,直到确认周围再无旁人窥视,才闪身钻入路边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她迅速钻入车厢,放下鸡鸭笼和那“气味独特”的竹筐,从衣中取出手帕,用力擦拭着手臂和脸上沾染的污迹与伪装。

“师傅,去林溪小镇。”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扬起一路尘土。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路边停下。?驭影背着竹筐下车,将那几个聒噪的鸡鸭笼随手丢给车夫:“车钱。”

车夫捏着鼻子,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鸡鸭,又瞥了眼那散发着“余韵”的竹筐,脸上露出混合着嫌弃与占了大便宜的复杂笑容。这买卖,值了!

?驭影不再理会,背着竹筐,步履沉稳地走向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入口。村口,一块饱经风霜的巨石矗立,上面四个苍劲的大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林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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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八万若水 /